“这……这群畜生！”马开戈先杨慎一步骂了出来，杨慎张了张嘴，把话又咽了回去。
喉咙里有些哽咽，一时说不出来话。
这些阿什部落的骑兵，根本就是把他们当玩物了！
杨慎本来已经收了剑，又拔出来对着阿什骑兵的尸体一通乱砍乱刺。
“好了好了，他们都已经死了，你发泄也没有用。反倒是没留下一个活口，没办法知道他们为什么会在这里。”黎士滇拦住杨慎说道。
“活该！谁让他们轻轻一碰就死了！”杨慎的剑被抢了，就换成用脚踹。
“好了好了，不说这些了。回去吧。”黎士滇从后面箍住杨慎，将他拉远，杨慎一直在挣脱，全然没注意到自己挣脱不开。
“你松开我。”
“你可不许再意气用事，我们约定好了的。”黎士滇说。
“这算啥意气用事啊？他们都死了我还能咋地？不就鞭个尸吗？我也懒得废那个力气了，马开戈！过来！”
“少将军！”马开戈立刻小跑着过来领命。
“把他们都扔那洞里，不能鞭尸，就把他们都烧成灰！”杨慎恶狠狠地说。
“是！”马开戈领命，回头带着其他人一起把阿什骑兵的尸体都投进了火海。
火光中噼里啪啦的响。
杨慎看了看剩下的马匹，有些被砍断了前蹄，也奄奄一息了。杨慎让韩当把好马牵到一边去，看了看快死的那些，在马里面都是比较健壮的。
阿什部落的武器不咋地，马儿却都不错。
杨慎抚摸那些马的鬃毛，心中充满了怜惜。马儿们似乎也能感受到杨慎的情绪，纷纷低下头去，无声叹息。
“多漂亮的马啊，把它们烤了吧。”
“嗯？”黎士滇一下没反应过来，杨慎手下的马也猛地睁开了眼睛。
在马儿无力的嘶鸣和挣扎中，它们变成了烤肉。
一行人饱餐了一顿，烤好的马肉还剩了不少，打包好带回去给其他人加餐。
已经过了中午，预计要很晚才能到家。大家商量了一下，不能把战死的同僚就这么扔在关外，路途虽然遥远，但还是要带回去葬了。
除了那些埋葬于火海，已经找不出来的。
杨慎在洞外给他们立了简单的石碑，因为不知道姓名，只好在石头上刻下“战友之墓，杨慎立”几个字。
将其余尸体安排好，众人立刻返回军营。他们快马加鞭，以最快的速度返回，总算在天刚刚擦黑的时候望见了北庭关的城墙。
“诶你说，他们是不是也背着我们吃烧烤呢？”杨慎指着城墙上的缕缕青烟问黎士滇。
“吃什么烧烤你以为都跟你似的？”黎士滇快被杨慎的脑回路气死了，世上怎么会有这种满脑子都是吃的人。
“那为啥冒烟啊，你看。”杨慎问。
黎士滇也觉得有些蹊跷，本来正在寻思这事，硬是被杨慎给带跑偏了。
“他们……”黎士滇刚想说不会是遇到了敌袭，靠近一些之后，果然看到城下有阿什士兵的影子。
兵器相交的声音传来，以及士兵们交战的呼喊声。
“打起来了？”杨慎伸脖子望去，城门关着，但有一部分北庭军在城门外与阿什部落混战在一起。
越靠近越发觉，北庭军战得有些吃力。
“驾！都打起精神来！跟我杀回去！”
杨慎叫嚣着，顿时鼓舞了这个不到百人小队的士气。她拔出剑，用布条将右手上的剑扎紧，马开戈等人见了，也做出同样的动作。
城下正在苦战的士兵们听到远方传来的马蹄声，看到了那一个个威风凛凛的身影，也受到了鼓舞，仿佛看到了胜利的希望。
杨慎率先冲入敌阵。她凭一己之力杀开一条血路，身后马开戈和韩当一左一右，将这条血路扩大。
再后面，黎士滇带着驼着战友尸体的人跟进来，用最快速度冲出敌阵。
将他们送到城门下安全的地方之后，杨慎立刻调转马头，杀了回去。
她的脸上沾着不知是谁的血，衣服也被血染上了一块一块的，寒风一吹，冻硬一片。
她的眼中充斥着杀气，即便在路上奔波了一天，也丝毫没有疲惫夹杂其中。
此刻她心中堆积的，是对阿什部落的恨意。
战友被杀的恨，让她分分钟想秒了这些没人性的狗东西。
这股恨意会化为力量，可以让她更迅捷，同时也会让她失去冷静。
杨慎一眼瞄到敌军的首领，那个绒帽上的红缨特别长的人。
“狗贼！吃我一斧子！”杨慎策马急奔而去，对方听到了她的声音，立刻调转马头做出应对姿势。
“斧子？”却找了半天也没看到斧子在哪。
杨慎将剑藏在身后，到得近处猛地举起做出劈砍的姿势。红缨首领举起钢鞭抵挡，杨慎却突然收手，一剑刺去！
红缨首领侧身躲过了这一剑，险些从马上摔下去。
他迅速调整好姿势，用钢鞭挡住了杨慎接下来的攻击。
“狗贼！是谁给你送的粮草和武器！说！”
红缨首领一愣：“想问我话，先打败我再说！”
“嘿呦喂嘴还挺硬，我倒要带你看看咱们军营里的号跟你比谁嘴更硬！”杨慎学着黎士滇的口吻，听得对方一头雾水。
“哼，年纪不大，口气倒是不小！”
红缨首领突然勒马，马扬起前蹄踩中了杨慎右腰，把他踹了下去。杨慎在地上打了个滚爬起来，躲过周身混乱的马蹄，还顺手砍了两匹马腿。
红缨首领居高临下，此刻刚在地上站稳身形的杨慎就像一个刚刚学会走路的孩童一般，没有一点能让人畏惧的气势。
钢鞭甩下，又中了杨慎右臂。
接连几次被击中，杨慎右臂疼得像要炸了一般。剑绑在手上没有掉落下去，杨慎勉励握着，挡下了一击。
不远处，黎士滇被几名士兵护在身后，看到这一幕，心里突然一阵绞痛。
这还是他第一次见杨慎在战场上拼杀的样子。
之前他总是以为，杨慎那样莽撞的人，那样缺心眼的人，好像从来不会受伤一样。不管什么样的灾难，似乎都不会降临到他身上。
毕竟那些经历过生死的人，总会让人有一种特别沉重的感觉。
杨慎并没有，因为他才十七岁，还很年轻。
即便是经历过三年的战场生涯，黎士滇也一直以为，他是躲在老将军丰满的羽翼之下的，不必经受风吹雨淋，也不用参与战场上的搏命拼杀。
他以为，杨慎只消站在城墙上，站在三军统领的身旁，便是真的切身经历过那一场场战役了。
他以为，杨慎可以完全不动脑子，他爹就能为他摆平一切，做他最坚实的后盾。
他以为，都是他以为。
而那个不是他以为的真实的杨慎，此时此刻就在两军之中，与其他士兵一同作战，一同奋力拼杀。
他的眼中没有恐惧，没有畏缩，没有退却，只有一丝必须要赢的决绝。