柳昭吃痛，抿着嘴不说，但嘴角依然勾着微笑的弧度，自始至终无所畏惧，似乎一切正在预料之中。
柳彦龙催促道：“快！这边走！”
柳言直接把他打昏，扛起他往上跑，避开循声而来的人，前往天武宗源系所在的居所。
柳昭醒来，摇晃一下昏沉的头，睁眼看到自己被安置在了一个陌生的房间。他起身走两步，感觉头重脚轻，只得先坐下来缓缓。
桌上放着一壶茶，他给自己倒了一杯茶喝，压压惊后望向门外，看见有绰约的人影，想必自己没办法出去。
——要动手就趁现在。他脑中绷紧了一条线，望向这个茶壶。
他整不明白柳辰峰为什么非得见他。难道他假扮唐岚跳舞的事件传得人尽皆知，实在让柳辰峰颜面扫地，他要来个大义灭亲？
柳昭仔细听门外的动静，确认暂时不会有人冲进来后，摸向自己怀中的衣服内衬，从中抽出一个极其小巧的油纸包，从里面翻出半凝固的粉末块倒入茶壶中。
全程手不抖面色不改，几部动作片刻间完成，连一丝粉末都没有撒出来，让他自己都佩服自己的心狠手辣。他把油纸藏回内衬，沉默了一会儿，起身去敲被锁的门：“喂！放我出去！”
外面的人低声道：“醒了醒了。”
“快把家主叫过来。”
随即才有人大声回复他：“你等会儿，家主要见你。”
“行。”柳昭回屋内坐下，托腮斜倚身体，眼睛看着茶壶，过了好一会儿，他听到独特的脚步声出现，但他没动，直到门被打开的那一刻，他才起身向柳辰峰行礼：“爹，好久不见。”
“两年不回家，还躲着我？”柳辰峰气恼地坐在案几对面，“非得让我这么把你弄过来？”
“抱歉，柳昭自知在外也没有长进，无颜面对祖辈……”柳昭念出一串烂熟于心的说辞，忽然变了语气，抬眼道：“您是真不知道我回家时，他们是怎么对我的？”
“不知道。”其实是知道的，但他不在乎。
柳昭慢条斯理地开始叙旧，一边沉稳地倒茶：“上一次回家，我十五岁，那群心智不全的家伙照样要打我一顿，显得他们呆在柳家很有能耐。那时我突然想到，我今后就不回家了怎么样？我每次回家都要祭拜母亲，我想我就算不回家看她了，她也能理解我的，说不定能为我高兴。”
柳昭倒好茶，再道：“我觉得就是从那时起，我长大了。”
柳辰峰瞪眼：“那你就不要我这个爹了？”
“我一直以为您是不在乎我的。”柳昭举茶杯敬他，亲切地笑道，“您这次非得见我一面，看来是想我了，说实话，我还是有些开心的。这么久不见，儿子对不起您，先敬一杯。”
“……”柳辰峰无奈地端起茶杯，与柳昭一同一饮而尽。去了王乐的人确实不一样，说话细声细气十分中肯，令人听了都不好发脾气。他严肃道：“我要你跟我回家。”
“回去多久？”
“一辈子！你跟着王乐混，真是越来越不像话！大庭广众之下都敢跳舞！你真是要接了那唐月鸿的衣钵！”
柳昭笑着摇头：“您要知道，这是不可能的。从我入王乐起，这柳家就注定回不去了。”
“回不去了，你还挺开心？”
柳昭继而点头：“是，我觉得我现在这样挺好，只可惜丢了您的面子，但有得就有失——您难道就不希望儿子活得开心吗？”
柳辰峰咬牙切齿，压低声音道：“要是知道你现在变成这样，我当年宁可把你打死，也不会让你入王乐。”
柳昭依然没生气，只是再去倒茶想让他败火，轻声笑道：“说这话，您要三思——真是认真的？”
“认真的。”
“您还真是一点儿都没变。”柳昭毫不惋惜地故意叹气，“您都这样了，我还怎么回家啊？”
“别用这种腔调说话！”
柳昭再次奉茶，笑着凝视他：“再敬这一杯，我便与柳家彻底断绝关系。”
柳辰峰怒道：“你还认不认我这个爹！”
“喝了这杯就告诉你。”
柳辰峰突然一口喝完。柳昭没料到他这么爽快，道声“好”，自己也一饮而尽。
“你不肯认我了是吧？”柳辰峰红了眼睛。
“对。我没办法原谅你。”柳昭再心平气和地倒茶。
柳辰峰不满于柳昭这般狂妄的态度，咆哮道：“我是你爹！”
“喝下这杯，您就不是了。我先喝。”柳昭快速喝下。
“大逆不道！”
柳昭十岁之后，柳辰峰每次见他，都感觉他在变样。在王乐的教导下，他开始变得自信，开始有主见，开始秀里秀气油嘴滑舌——
两年不见，柳昭已经十七岁，甚至已经心思缜密充满心机——越发像自己。就算柳昭不算柳辰峰亲手养大的，柳昭确实是最像他铁石心肠的那一个。
柳辰峰绝望地笑道：“好！大逆不道！好！”
他找柳昭，并不是为了着一丝可有可无的亲情。这次的五院会，他要夺得天武宗宗主之位。
柳家有一个只有家主才能知道的秘密。柳家后山有一个封魔谷，里面真的封有一只魔。这只炼魔斩杀过上千修行者，最终被柳家的天玄境高手柳飞兴击败。
炼魔苦苦哀求柳飞兴手下留情，愿意侍奉柳家世代人，令柳家长盛不衰。柳飞兴心善，便将它封印，给柳家后辈留下一场机缘，一切看后人造化。
家主只要对炼魔发出请求，付出对应的代价，炼魔就能满足其愿望。柳辰峰为了登上天武宗宗主之位，深入封魔谷中见了炼魔。
“你没有自信？”炼魔道。
“有，但还要一个万全的保障。”
“我可以把斩仙刀借你，上面沾过无数修行者的血，就算你遇上灵帝，也足够一刀斩落。”
“好！”
炼魔练就一双魔眼，能够探测人的内心。红眼在黑暗中愈发明亮：“但相应地，你要把你一个儿子交给我。”
柳辰峰没料到会是这样的要求：“这……”