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刚来西院，你不担心他？”
“没事……他皮实。”唐岚觉得这个词好用极了，“是否有给你们带来麻烦？”
“没有，就是他可能遇到点儿麻烦。”奚禄抽出腰间的剑鞘放在桌上，“他从我下属那里借了鹿，鹿捡回来的。”
唐岚见这是破空剑的剑鞘，心想无间出剑肯定是遇到了危险，连忙追问：“哪里捡的？”
“没在意。”奚禄一时兴奋来找唐岚，细节给忘了，便向屋里的白鹿招手。白鹿顺从地靠在他身边，俯头亲了他脸颊，奚禄重新获取了信息，转述道：“龙蟒山宁风崖，它瞅见你徒弟掉下去了。”
“这……”跑去龙蟒山找夏逸仙了？还不慎坠崖了？龙蟒山地势险峻，无间再皮实也得摔出个毛病来，更别说那里还有无数擅长伏击的龙蟒。唐岚的神色焦急起来，连忙道谢：“我这就去找他。请问还有什么事？”
“刚刚天武宗的凤凝雪找我下属，借了飞行兽，要入崖底去找。我寻思唐无间与夏逸仙打起来了，才双双坠崖的。”
“……”要真是打架坠崖的，先被天武宗的找到了，无间怕是要挨顿毒打，然而他们用的飞兽，纵使骑马再快也赶不上。
奚禄凝视他紧张的神色，补充道：“我留了一只鹤，就停在外面。”
“多谢！”唐岚露出笑脸，起身想往外走。
奚禄警告他：“别过去，这事说大不大，作为乐主，你要稳重。”
唐岚转身：“那个……我不是乐主。”
“啊？”
“乐主不太公开露面，所以很多人以为我才是……”唐岚又想了想，纵使他再疼爱无间，这事他也不该亲力亲为。他的名气比纪意远更大，是王乐形象的代表，只能起个调节作用，不该成为当事人。他吩咐婢女“把柳昭叫来”，又心平气和地坐回位置，点头叹道：“说得对，我不能走。”
“我带了人，她来驾驭仙鹤，飞得快些。”奚禄打个响指，一个十四五岁模样的乖巧女孩出现在门口，披着白绒袍，梳着双挂髻，双手捂着嘴，指缝里呼出白雾，轻声嘟囔：“冷……”
“你穿得够多了。”奚禄招手让她过来。
唐岚见这孩子被养得圆圆滚滚，模样甚是可爱，眼睛乌黑有灵彩，绝非寻常的闺阁小姐：“这是……”
“我养女。”
柳昭匆忙地跑来了：“师父？”
奚禄吩咐：“你带她去闻闻有唐无间气味的东西。”
“啊？”
“去吧。”唐岚虽然不懂其中原理，但这大概是千妖寺成员的特异功能，便示意柳昭先不要多问。
“好！”柳昭便牵起少女往无间的房间走，“来，哥哥带你走——你叫什么？”
“柔柔。”少女不怕生，笑起来一脸甜蜜，让柳昭担心这姑娘会不会一出门就被人拐了。
要事已经交代完，唐岚的头脑被无数谜团充斥，看着一脸凝重的奚禄，自己神色也凝重起来，恭敬地询问他：“我想知道……你为什么要帮我到这个地步？”
“看天武宗不顺眼。”
“还有吗？”
“你刚来西院，交个朋友。”
“好。”唐岚微笑。除非这个寺主真是社交狂魔，这里肯定是有古怪的——无论如何，他都没必要亲自跑过来一趟，能让一个宗门之主亲自出场的，肯定不会是这种小事。既然如此，这件事结束之后，他也得亲自带无间上一趟千妖寺去道谢，强行加深双方友谊。
突然之间，他又抬眼望向奚禄，亲切地问候：“寺主有什么苦恼，还是和我说说吧？不必担心，我们之间的交流，没人会知道。”
“真没有。”
然而唐岚是知道的，奚禄如此热情，一定还是有求于他，只是苦恼难以启齿，有些羞涩罢了。就算是天武宗的前宗主第一次找他，也支支吾吾地欲言又止，过了很久才说心里话。他耐心地诱导道：“那我们先聊聊吧，今天你有没有看见什么有趣的事呢？可以与我分享吗？”
“没有。”
“怎么会没有有趣的事呢？仔细想想，生活琐事里也有不少有意思的小细节，不管什么，都可以和我谈谈。”
“我是说，我真没有心理问题需要你开导。”
“……”唐岚维持微笑，掩盖掉语气中的难以置信，平和地询问，“所以，你真是来交朋友的？”
“对。”
柳昭领着柔柔进无间的房门，指着他乱糟糟的床铺笑道：“他没事经常瘫床上，这里气味应该最浓……他今早出门没来得及整理，见笑。”
“没关系。”柔柔直接爬到他床上，把头埋在凌乱的被褥里猛地一吸——
柳昭耸肩。就算他是个男人，也不敢这么干……他小心翼翼地凑上去问柔柔：“怎么样？”
“很醇哟。”柔柔还埋在被子里，闷声夸奖道。
“嗯，他一直有在洗澡。”柳昭庆幸自己逼他一天洗一次。
柔柔抬头，摘下枕头套抱怀里，乖巧地询问：“这个我可以带走吗？”
“可以。”看她这么可爱的份上，就算她要一床被子，他也会帮她扛回家。
“好！那我们出发！”柔柔拽起柳昭的手往外跑，“鹤儿——”
“到底什么——”柳昭忽然抬头，见上空卷来大风，一只大鸟从天而降。
“带我上去。”柔柔伸手要抱抱。
“哦，好。”柳昭抱起她，施展轻功越上大仙鹤的后背。刚坐稳，还没问到底干什么，柔柔就大喊一声“起”，仙鹤向前奔跑两步便展开双翼腾空——
奚禄正与唐岚谈西院的人文，听到一声嘹亮悠扬的鸟鸣后，他知道仙鹤出发了，便起身向唐岚告辞：“小女带路，寻人必定快一步，你不用担心。”
外面传来风声，仙鹤又降落，一脸茫然的柳昭叉着柔柔跑进来，穿得圆滚滚的柔柔大声问：“地方在哪儿？我忘啦。”
奚禄又没记起来，转头看白鹿。白鹿走过去亲了柔柔，柔柔喊一声“我知道啦”，柳昭又把她叉出去骑仙鹤。
唐岚心想千妖寺里记性最好的原来是这头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