大礼结束，金路堂恭敬地询问：“请问仙君尊姓大名！”
男子回应：“东阳冠玉。”
不少人听说过这个名字，人群一阵骚动。
金路堂再道：“东阳仙君光临虞州，有失远迎！请随我前来！”
“不必迎接，只来拜会故人。”东阳冠玉缓缓落地，向前一步后，宽剑自动收回后背剑鞘之中。他走到唐岚面前，特意向唐岚请示：“唐祭酒能否与我私谈？”
唐岚点头，转身示意他跟随。
无间走在唐岚身后，忽然呵止同样想要跟随的金路堂等人：“东阳君有私事与家师相谈，请诸位不要打扰！”
金路堂心中暗怒唐无间也敢借着东阳冠玉的势头压到他头上来，表面上还得忍气吞声地告知：“请灵尊转告东阳仙君，明日我将在颜厅等候，希望他能赏光与我相见。”
无间点头离开，到达别院后开门请东阳冠玉先入内，白舒雨正趴在桌上托腮冷笑。
东阳冠玉行礼道：“舒雨兄别来无恙？”
“有没有恙你自己看。”白舒雨嫌弃地把头转走。
东阳冠玉是个好脾气，面对白舒雨莫名其妙的挑剔，依旧平静地询问：“舒雨兄是对我的出场方式有所不满？”
白舒雨本是想好好骂他一顿，没料到他这次竟然有自知之明了，于是再一股怒气憋在心里，“就是这个，明明没什么事却杵在天上让乌泱泱的一群人前去跪拜，生怕没人知道你是天玄境，你不尴尬吗？”
东阳冠玉向来是这个古典的出场方式，义正辞严道：“不尴尬。”
“……”
唐岚连忙打圆场：“东阳君请坐，请问是否为青龙一事而来？”
“对。”东阳冠玉很给唐岚面子，立刻坐下进入主题，“虞州位处天原中心，镇守容山这一富饶之地，要是这里有两个天玄境坐镇，青龙必定主动前来。”
“可有把握？”
白舒雨解释道：“我与东阳力量已达通天之境，自然能产生一种‘气场’，青龙这般神物必定能领会天地之奥妙，通过气场判定人族的领袖位于何方。”
东阳冠玉补充道：“青龙前日到达洛宁城，接受了人间帝王的跪拜，扬言它将为人族带来福泽，人族需要世世代代奉它为至高神。”
白舒雨对着东阳冠玉点头：“青龙脑子和你一样刻板。”
东阳冠玉对嘲讽无动于衷，白舒雨因此也就没有了下文，再托腮道：“总之根据推衍术，只要这么做了，青龙必定会到虞州来。”
唐岚询问：“为何不告知金路堂？”
“他已对青龙之灾有所耳闻，但他不在乎，因此何必告诉他？”
“那结果将如何？给我一个正面回应。”
“我不知过程如何，但觉得我们能赢。”
唐岚终于露出笑意，白舒雨继而呢喃：“毕竟要是连个青龙都干不掉，还谈什么消灭空族……”
无间虔诚地跪坐在一边聆听，直到他们交谈快要结束时，他隐约想起好像有什么事要说，仔细想了一会儿又一片空白，回过神时见东阳冠玉已经准备告辞，便起身去为他安排住宿。
夜半，金路堂依旧在自己卧房内来回踱步。妻子醒来催促：“怎么还不睡？”
金路堂愁眉紧锁：“我越来越觉得天玄境出现，反而是个不祥之兆！唐岚把我这里当什么地方了！今天来个天玄境，明天谁知道还会来什么人！他把又我当什么！”
妻子比他年轻许多，白天打扮艳丽，晚上卸了妆也一脸娇媚，赤脚走过去揽住金路堂腰身：“人家地位本就比你高，借你场地招待客人，你应该感到荣幸，何必与自己过不去呢？”
金路堂不好对娘子发火：“你这人……就是不明白！”
妻子为他解衣，低声细语道：“我何必明白？天塌下来也有他们顶着——你怕什么？他们还在乎你这个位置不成？”
“他们是不在乎，但下面却有那么多眼睛看着，巴不得我马上死！”
“不已经弄死几个了吗？再让剩下几个消失，天武宗里就没人再敢抬起头来……”
“那邱尚举看我的眼神！他还和唐岚那群人混在一起，明显是要投靠——”
“别烦恼了，现在人心都野，宗主当然不是这么好当的。”妻子把他拉回床上，“别说话，小心被那天玄境听见。”
金路堂叹息一声。
几乎一夜无眠后，他在第二日清晨早早地醒来准备接待东阳冠玉，却迟迟不等他出现。过了早茶时间，陆陆续续有九位叫得上名号的灵师前来，摆明了是来拜会唐月鸿。
出于礼节，不少人象征性地问候了金路堂的近况并希望能够与他见面，他碍于那位天玄境的面子，不得不出面招待这些与他对不上眼的杂客，天玄境却深居简出，根本不屑于在这里出现。
无间有灵尊之名，接连有三个侍从请他出席。他盛情难却，前往会客厅与众人打了照面后又悄悄消失，回到僻静的长廊里坐着看雪。
柔柔顺着他的气味找到他：“躲到这里来了。”
“嗯。”
柔柔坐在他身边：“无间变文雅了。”
“我觉得也许能在这里看见柳昭。”无间看到那么多熟面孔出现，心想着柳昭如果也应约，或许正在某个地方凝视他。
“他可不会见你的。”
“那我就看看雪。”前方是一个小院子，地上、树上与围墙上已经积攒了厚厚的一层白雪，硕大的雪片依旧不断从天而降，看似千篇一律却又变化无穷。
柔柔总结道：“不管你看什么，你就是不想去应酬。”
“嗯……”无间沉思，“我觉得我以后不该总是留在西院。”
“等你出师了，我们去外面住吧？去没人知道你是谁的地方。”
无间笑道：“好。”
大雪下了两天两夜。
当第三日天色微明时，雪停了。
厚重的乌云逐渐消散，显露出云层之后的一片银光——无数硕大的鳞片现形，如同云海之上游着一条硕大无比的鲲鱼。
发觉异样的灵师们惊恐地奔走相告，白舒雨和东阳冠玉也到这时才发觉青龙一直在云层后藏身。
东阳冠玉御剑而起，在半空中向它行礼：“东阳代表修行界，参见青龙神君。”
青龙的头颅终于从云层后探出，紧闭的双眼缓缓睁开。
天上云雾至此完全消退，它的眼眸如同新出世的两个太阳，天地山河被此映照得无比清澈。来自远古的浑厚气息铺展，它的气息此刻才彻底展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