柳昭知道柔柔已经到了哪里，灵鸟的目的极其明确，几乎变成一道蓝光在天空一闪而过，半个时辰后就出现在柔柔的视线内。
柔柔骑着一匹从树林里征用的雄鹿，疲惫的脸上终于出现一丝神采，爬上鹿背，一跃而起想要抓住灵鸟。灵鸟敏捷地避开，柔柔落到地上翻滚一圈，疑惑地抬头：“无间……是你找我吗？”
灵鸟在她头顶盘旋，两头飞虎扇起狂风，忽然降落。
柔柔愈发惊喜：“老虎！”
灵鸟原路折返，柔柔放开野鹿骑上飞虎，果断地追赶灵鸟前进。
她相信，冥冥之中有人在庇佑她。
无间在驿站借了一匹马，连夜在山道上颠簸时，突然看到上空飞过两头飞虎。他惊愕地勒马，仰头呼呵一声，飞虎拍打翅膀减缓速度，俯冲落在山道上。
受惊的马匹想要逃离，无间用力拽住缰绳。
“无间！”柔柔从跳下飞虎，惊喜地跑来，扑到无间怀中。
面对失而复得的巨大喜悦，无间兴奋得不知该说什么，紧紧把她搂在怀里，闻着她脖子上的尘土气味。
柔柔随之抽噎起来。
无间知道柔柔受到了巨大的惊吓，缓缓半蹲下去抚摸她后背：“对不起……”
“没关系了……没关系……”柔柔一边露出笑脸，一边还是忍不住哭泣，“你没事就好……”
“对不起。”无间轻吻她脸颊，等她缓过气后，抱起她走向飞虎，“去休息。”
驿站中，柔柔窝在木桶里泡热水澡，昏昏欲睡地眯着眼，攀着边缘询问背对她的无间：“你被空族抓走之后，怎么逃出来的？”
“我不记得了。”无间专心给柔柔缝补衣服。她原来穿的衣服太破太脏，备用的衣服也是被荆棘刮坏的，晚上没有夜市能买衣服，他只能先把两件布料凑起来，缝一缝来应急。
“失忆了？”
“嗯……”无间从没有如此感谢过突如其来的机缘巧合，笑着感慨道，“要是你找不到我，我就不知道该怎么办了。”
“不是你找到我的吗？用驭灵纸？”
无间不解地回头，忽然又把头转回来：“不是，我虽然放了驭灵纸，但没有找到。”
“我跟着驭灵纸才找到你，我以为是你放的。”柔柔回想起来，他与无间见面后，无间并没有做出收回驭灵纸的动作，那只灵鸟似乎没受任何影响，依旧朝着远方去了。她打个哈欠，轻声补充道：“不是你，也不是你们的话，我要么怀疑一下……是柳昭？”
听到这个名字，无间忽然愣住，似乎展开了一个宽广的新思路，惊奇地眨眼：“……是吗？”
“驭灵纸不是你放的，飞虎也不是你叫来的。而且，无间你这样失忆，真的很奇怪……”
“这个没事，我已经习惯失忆的感觉了。”
“其实我想说，你们王乐的主修里，好像就有失忆……”
“需要大清心诀的修为。”柳昭习得大清心诀了吗？他应该已经在小清心诀上止步了，如果能抹消人记忆，应该是在出师后才练成的大清心诀。
“还有更重要的事。”柔柔打起精神爬出木桶，裹上一张浴巾走到无间面前，蹲下来按住无间脚踝，小声告诉他，“空族有内奸。”
无间抬头：“啊？”
“我后来仔细想了想，当时我分明看见你们被空族抓走了，但你们现在都安然无恙——你们中了毒，不可能逃脱，就算有其余灵师出手相助，获救可能也寥寥无几，而且你们现在都好好的，毒也解了，那批空族似乎是来救我们的。”
“啊……”
“我被空族追上了一次，我觉得它并没有杀意，它可能只是想带我来找你们……我忘了它怎么走的，它似乎并不想抓我……”
无间第一次听闻这样的事：“难道空族内部分两派，一派主张和平？”
“这事需要告诉月鸿先生。”
“明白了，我去写——啊，还是你来写信。”无间觉得以自己的文化组织不出有逻辑的语言，再俯头看缝补得歪歪扭扭的线脚，“我继续做这个。”
“好。”柔柔去取纸和笔。
无间沉默一会儿，轻声道：“柳昭知道这件事吗？他是不是在利用这一点来暗中协助……但他为什么不愿意现身？”
“或许有自己的缘由，或许他根本就不在。”柔柔缓缓写字，忽然笑道，“不管怎么样，这次能重新相遇，真是太幸运了。”
“嗯。”无间抬眼看柔柔的侧脸，无法想象要是不能相遇，他此刻还会处于何等的慌乱。他抿嘴露出微笑，在这个时候，他把对空族的敌意和对柳昭的思念等等情绪全部抛之脑后，专心沉浸在这短暂的满足之中。
柔柔逐渐眯起眼睛，突然扑在桌子上陷入昏睡。无间立刻起身走过去，把她搂到怀里抱住，确认她只是睡着以后，浏览她还没写完的信，提笔继续往上面补后续。
写完信，他把折好的纸抛出窗外寄回王乐，把柔柔抱回床上盖好被子，走向窗边再次双手合十，告知不存在的神灵：“感谢。”
“无间……”柔柔朦朦胧胧地喊他，想要确认他在不在。
“嗯。”无间回身。
柔柔放松下来，又昏昏沉沉地睡去。
坍塌的寺庙外围了一群人，有胆战心惊的，有不明所以的，有纯粹来看看仙君模样的。
一只空族蹲立在真阳神君的半截身躯上，面无表情地俯视这群不入眼的蝼蚁。长乡村村长跪在最前面，语无伦次地不断解释：“不知道……我真看见仙君把他们带走了……我真的不知道……”
按照计划，他们应该把那几个灵师封入木箱里，用牛车拉到寺庙来供奉给真阳神君，然而真阳神君突然降临长乡村带走了灵师，他们便以为这事早早地结束了。
空族听不懂他的话语，但能够直接捕捉他们的心理活动，确认他们没有说谎，大致地明白了事情经过——
灵师被另一批同族劫走了。
它根本无法想象在这片领地上，竟然还有别的同族存在，并且大胆到要抢夺它的猎物。它突然展翅挥出狂风，聚拢的人群顿时被掀得东倒西歪，前排的人连连向他磕头：“神君息怒……神君息怒……”
它发出嘶鸣，十余只空族从暗处起飞，它也一跃而起飞向高空，翻山越岭进入长乡村，在空气中辨别同族的气味。时间间隔已久，气味已经弱不可寻，它立刻命令其余空族朝不同方向去找寻那几个灵师的踪迹。
仅仅利用愚昧的普通人族，就能轻易骗得人族源源不断地向它进贡灵师。虽然方式简单，但取得人族的信任确实花了它不少精力与心血，如今它的布局第一次被搅乱，必须要找出并消灭同族中的叛徒。