无间理了一下思路，连忙劝他：“不是，我是觉得……你没必要离开王乐。你这么聪明，一定能在王乐谋一个职位，留下来当教书先生……继续做文书也可以的！他们一定想要你留下来的！”
柳昭摇头：“他们也都是这么说的，但这是我的决定，他们左右不了。我十岁前住在柳家，十岁之后住在王乐，在王乐修行九年……我见过的世面，去过的地方，其实比你少得多。所以，我一定要离开王乐，自己一个人出去看看。”
“可是你知道很多……”
“我知道你舍不得我，但人是会习惯的，等你长久见不到我之后，你就会习以为常。”
无间沉默刹那，转而问他：“那你就舍得我吗？”
“……”柳昭略一俯头，再肯定地笑道，“舍得。”
无间笃定：“我不信。”
“你到现在还这么可爱。”柳昭抬手抚摸无间的脸颊，可惜无间长大了，这么抚摸已经显得非常不和谐。他再耐心解释道：“我想了很久，真的很久，我还是决定离开这里。你现在什么都好，师父也很好，你是师父养子，由你来照顾他，我非常放心。”
无间忽然觉得，要是他从没出现过，柳昭肯定会守在唐岚身边一辈子。他想道歉，但又不知怎么说出口，只能再乞求：“你不要走。”
柳昭安慰道：“无间，目光要放长远。现在水族退了，但人界依然不太平，我虽然身无长物，但还稍有些助人的本事，应当出师。我先自己游历几年，随时回来看你，之后会找一个地方定居，到时候我就传信给你，请你过来看望我。”
“……”无间俯头，轻声问，“师父答应吗？”
“他已经答应了，他很支持我。我也是他带大的孩子，孩子长大后要出去闯荡了，他当然答应。”
“嗯……”最后的希望破灭了。
柳昭知道他顺从了，抚摸无间手背感受他的温度：“无间，等你再过几年，你也会想出去历练的，到了什么年轻，就会有什么对应的想法。师父现在有奚寺主陪着，无需你过多照顾，你也可以肆意潇洒。但你和我不一样的是，等师父真的年纪大了，你必须得回来照顾他——那个时候，你的年纪也很大了。当然，你多数时间都要留在王乐，今后的王乐，必须由你撑起来。”
“嗯……”无间认真听着柳昭的吩咐。
“师父送了我驭灵纸的母符，想我的时候，随时写信传给我。”柳昭给他看母符上的图案，再伸手捂住无间后脑，轻声告诉他，“我真的喜欢你，喜欢师父，今后我们各自安好。”
无间点头：“你要回来。”
“我一定时常回来。”
无间抬眼看他。接近两年的光阴，柳昭的样貌没有多大变化，但仔细看时，还是能从细节里看出他年长了——他这双漂亮的细长眼眸从明媚变得深邃，每一次眨眼都显得极其沉稳，他的唇上抹着少许浅红的唇脂，增添了愈发诱人的亮丽。
“无间，我要走了。”柳昭笑道。
“你该早点告诉我……”无间回忆柳昭先前的言情，终于品味出其中蕴藏的滋味，柳昭真的已经做这个决定很久了。
“现在水族消失，我这才觉得我真的该走了。”
柳昭起身，无间仰视他。
“保重。”柳昭点头。
无间不知心里什么滋味，表面上平静地点头：“保重。”
柳昭还在眼前，思念应当在很久以后才会产生，但无间此刻已经预感到了今后的思念之苦。
柳昭再柔和一笑，转身离开雅莲间。
无间目送他，等他消失后，抬手抚摸自己脸颊，轻声呢喃：“为什么……”
第二日夜晚，唐岚特地过来看望无间。现在戒律堂对无间放开了所有限制，王乐的人随时都能过来看他，与无间不相识的人想来拜访他时，还得托守卫先去报告无间，等他同意了才能见到他。
无间知道唐岚为什么过来，轻声告诉他：“我很好，只是有点难过。”
唐岚伸手搭住无间手背：“为什么难过？”
“我从没想过，柳昭会离开我。”无间缓缓告诉唐岚自己的感受，“我想了一想，我以前只顾着自己，从没为他考虑过……他早就想走了，我本来能感觉出来的，不至于落得现在突如其来的地步。”
唐岚同意：“我也是这么想的。”
“我对不起他，好像我挤占了他的位置，让他不得不离开这里。”
“无间。”唐岚握住他的手腕，认真告诉他，“不是这样的，他什么都明白，他做的这个选择，对他而言很有意义，所以我们要支持他在新的路上走下去。”
“……”无间沉默一会儿，点头回应，“嗯，我不该这么想。”
“其实我也自责，我一直分身乏术，又只关注着你，这么长时间来，确实忽视他了。但他早就长大了，是该离开我了，他能闯出自己的天地。你现在病好了，再过两年，我也希望你多去外面的世界看看，作为灵尊，要有灵尊的担当。”
无间觉得心情好了不少，轻叹一声后，转而笑道：“谢谢，没事，过一阵我就习惯了。”
“柳昭说，他教你的东西还没教完，拜托我继续教你——你说说，他教了你什么？”
无间思索那几个动作：“我不知道他到底要教我什么，他说等我学完了，能把所有动作连起来时，他就告诉我这个招式的名字。”
无间的能力已经高出柳昭太多，唐岚不知道柳昭还能教他什么复杂的招式：“要么，你展示给我看看。”
“……”无间抬眼看他。
“我能感觉到的。”唐岚笑道，“青林也帮我看着。”
站在一边的青林向无间行礼：“我看着。”
无间的练习姿势一直达不到柳昭的要求，此刻要班门弄斧，内心忐忑：“不要笑话我。”
唐岚双手互插袖口，满怀期待地点头：“一定不会。
无间深呼吸一次，沉下心做出第一个舒缓的动作，随即忽然转身荡出一个暧昧的弧度，右脚轻轻探出并在地上轻柔一划——
青林忽然忍不住开始笑。
唐岚仔细感受着室内空气的流动，感觉惊奇地侧了一下头。
十次呼吸后，无间完成了他学会的所有动作，因为动作实在太难，他目前只学到这个进度。他望向唐岚：“还行吗？”
“你刚刚……下腰了？”唐岚询问。