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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九十章 瞎子清

“哼,七姑现在恨不得睡觉也睡在织机上,让她给我做?你可饶了我吧。”马东见伍秉钧护的严实,干脆抓了一大把盐水花生塞进了嘴里,边嚼边呜噜呜噜的说。

“嗯,我得去说说,年关将近,她们这是想家了,想多带些银子回家。”伍秉钧想了想,放下盘子站了起来,“想回家可以先从我这支银子,每天这么拼命,真要是有一天倒在了织机上,我以后还做不做人了。”

把七姑等人喊到客厅,伍秉钧看着她们一副听完就要准备回去干活的样子就觉得很可怜。

“大家怕都是想孩子想的紧,想回家看看吧?”伍秉钧拍了拍太师椅的扶手,看着心急的妇人们,笑着说道,“可是又怕手里没钱被人欺辱,是吧?”

只一句话,妇人们的眼睛就开始发红。

“想回家可以先从我这支银子,以后慢慢还,别为了挣钱把自己给累出个好歹来。”

“我可是要娶媳妇的,可千万别为了这事坏了我的名声。”伍秉钧用玩闹的语气接着说道。

七姑直接跪到了地上砰砰给伍秉钧磕头,伍秉钧吓了一跳,赶紧过去扶。

“我还有个五岁的儿子,我天天梦见他吃不饱,受人欺负,他哭着喊着找妈妈,我每天晚上都不敢睡,”七姑抓着伍秉钧的手嚎啕大哭,“我想他啊……!”

在想孩子这件事上,没有哪一个女人能忍得住,客厅里顿时哭声一片。

伍秉钧被哭的头疼,实在是忍不住了,站到椅子上大吼了一声,“都别哭了,听我说一句。”

“每个人预支一百两,拿上你们的卖身契,收拾一下你们的行礼,现在、立刻、马上就回家去,我让马东马西护着你们,谁敢欺辱你们让马东马西扇他们大嘴巴子。”

七姑她们没想到的伍秉钧竟如此豪气,一个个都愣了,呆原地不知道该怎么回答,只是脸上的泪水还在滴滴答答往下滴着。

“还愣着干什么?一个个抓紧收拾东西走啊!我们哥俩保证安全的把你们送到家。”马东马西也被感动得泪流满面,带着哭腔喊道。

“公子,你的钱我们一定会还。”七姑领着十一个妇女地跪在地上砰砰磕头,伍秉钧急忙拦着,有几个拦不住的,额头上顿时就见了血。

一千多两银子而已,更何况还有那些妇人们凭手艺赚来的在里面,伍秉钧不缺这些钱,这些妇人是真会回来还是假会回来他也不在乎,他只是感觉这些妇人都是本分好人,总不能老是让好人受委屈吧。

第二天一大早,偌大的安海乡就只剩下伍秉钧和厨娘两个人大眼瞪小眼了。

“公子您真是好人!”厨娘在餐桌上给伍秉钧摆好蒸饺、辣咸菜条和米粥,朝伍秉钧竖起了大拇指。

“哼,好人不长命,我才不当好人呢,我只是嫌一群穷鬼在我耳边哭来哭去的,闹我的心情。”吴秉钧可不想背上一个烂好人的名声,以后容易吃亏。

厨娘搓着手嘿嘿直笑。

吴秉钧看着厨娘笑的满身二百多斤的肥肉直打颤,就知道没有好事,便放下筷子,叹了口气说道,“说吧,你是不是也想回家看看?”

“公子您圣明,我也想我儿子了。”厨娘扭捏着面盆一样的大肥脸,学人小姑娘害羞。

伍秉钧看了一眼,早饭都没吃,肚肚里的油就满了,没好气的在袖子里摸出一块散碎银子扔了过去,“你儿子可是都会去百花楼偷看人家姑娘洗澡了人了,你还在这瞎凑热闹;拿着银子快去快回,过冬的萝卜咸菜还等着你腌呢。”

“谢公子,谢公子。”厨娘结过银子脸笑成了带褶的包子,随即又猛地一瞪眼,“哪个混蛋在乱嚼舌根,我儿子那么老实,怎么会去偷看人家姑娘洗澡?这不是坏我儿子的名声吗?”

“嗯,你儿子拉着我一块去的。”伍秉钧撇了一脸愤慨的厨娘一眼,没好气的说道。

“哦……炉火还没灭,我去看看别着了火哈。”厨娘眨眨眼。扭扭屁股跑了。

等吃完早饭,偌大的安海乡就只有伍秉钧一个活人了。

这几个月的休养,早就养好了来往苏州的奔波之苦,再加上也没等到金钱帮的报复,估计是被老爹他们摆平了,伍秉钧静极思动,略微收拾了一下便锁上大门,打算到十三行广场和广州城逛几天,瞧瞧街面又出了什么新鲜物件。

东北风起,很多洋船都已经陆陆续续返航;整个广州城都在围绕着十三行洋行运转着,卸货入库,备货装船,每个人都忙碌的像只蚂蚁,很繁忙也很热闹。

洋人的远洋船吃水太深,进不了十三行各国洋行的码头,一艘一艘的都在黄浦洋上停着,全靠珠江上来往如织的小船装货卸货。撑船的一律是晒的黝黑的汉子,船驶的飞快,举手投足间却总是从容不迫;又有不少在船尾带着个七八岁左右的男孩帮忙看货的,看到江面上飘着洋人装洋酒的玻璃瓶,一个猛子扎下去就已经把瓶子抓到了手,撑船的汉子把长长的竹竿伸过去,几下便把喜哄哄的孩子拉上了船,一切自然的那么理所当然。

不管每年有多少行商破产,这珠江江面上靠来往贸易讨生活的汉子总是一茬接着一茬的成长,虽然辛苦,却也能养家糊口,平安一生。

对于这样的画面,伍秉钧总是看不够。

让提着木桶沿街卖糖水菱角的大叔用荷叶给自己包了一包菱角,伍秉钧边吃边走,穿同文街,靖远街;过绸缎铺、粮油铺、时鲜果蔬杂货铺,就到了一处饭庄。

这饭庄很新,门、柱、窗、隔断、屏风的木料上的桐油依然温润铮亮;门面很气派,门上挂一块楠木大匾,用金漆横平竖直的堆砌了‘熏熏居‘三个大字。

‘熏熏居‘五月份间开的业,拿手的就是烹饪各类海鲜,开业酬宾期间,潘正亨曾领着伍秉钧来过,口味还算地道,伍秉钧一直惦记着回请一顿来着,却没想到潘正亨一过禁足期,就被夫子带着去山东游学了,现在还没回来,在十三行附近逛街的时候,没有那个有钱的小胖子在身边晃悠,总觉的有点不习惯。

“好,中午就这吧,上次吃的石斑鱼生不错。”伍秉钧抬头看了看太阳,见已近正午,到了饭点,他也走累了,就信步进了店里。

今天伍秉钧穿的是在福隆祥绸缎行特定的元青色苏缎长衫,长衫下搭配了条玄色丝绸裤,除去腰间悬挂的一块满月形锦鲤伏波玉佩,全身上下再无杂物,整个人显得很儒雅很干净。

店小二一看伍秉钧这身穿着打扮,赶紧迎了出来满脸带笑地往里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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