何卿理了理额前的头发，她要是还认得出这些字就不至于拿给山露看了。
便条是路尘给她的，按理说就不该让其他人阅读，她这么做也是迫于无奈。
“给大刘子看看吧。”山露把便条递回给何卿，“这好像是他家祖传的字。”
“祖传？”何卿愣了愣，隐隐感觉到有些许不对。
她想起刘青竹常常独自找路尘，一老一少还聊得挺投入，但这些年下来，也没见有什么拿得出手的手艺，和大多数人一样什么都会一点，平日里种种地，偶尔和人去海上玩玩，不似山露山雪这般每天都忙里忙外，刘青竹的日子过得别提多悠闲了。
除了无妻无儿之外，刘青竹这半辈子过得和别人没什么不同。
山露心说不妙，赶紧蹲下身往炉灶里添柴，“有次他喝醉了，好像说过一次，我也记不太清楚，就是有这么个印象而已。”
“有吗？我不在？”何卿可不记得刘青竹喝醉过。
因为刘青竹的酒量极差，喝多了就躺，不过倒不是不喝，只是只会在睡前喝一点，用来助眠，所以刘青竹说醉话这种事，可能比一本正经的路尘还罕见。
“不记得了咧。”山露赶紧打个马虎糊弄过去。
山雪在心里告诉山露，之所以对这件事有印象，是因为过去偷听过路尘和刘青竹的谈话。
“是嘛。”何卿也不再多问，“那我继续去看着他了。”
山露提醒往门外走的何卿，“对了，你回去时记得在前堂拿药。”
“我就不回去了，你们这些天都在清旧药补新药，万一……”何卿没再往下说，她发现自己说的这些话充满了对医馆的不信任。
“知道了咧，去吧。”山露知道何卿只是太担心才会这么说。
看何卿欲言又止，山露又继续催促，“去吧去吧，你不嫌这闷吗？”
何卿笑了笑，轻轻点头，在灶台上放下手中的小药罐，退出了炒药房。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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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仿生义肢？”刘青竹第一次听说这个词。
他先是想到了某种可穿戴的进行过附魔的道具，但提到了肢体，却只能想到手脚模样的东西，可那种东西要是用来代替缺失的肢体，就需要时刻操控，这对他这个魔力储备量低得发指的人来说，反而是个累赘。
而且，他的截肢位置很尴尬，整条左腿就剩下一半大腿，往下全没了，这种位置接上假腿，固定是个很大的问题。
假肢相比附魔的道具，缺点实在太多，附魔的道具可以是附肢，用的时候灌输魔力驱动，不用的时候就可以完全停止，而假肢，毕竟不是自己的腿，控制起来实在太麻烦了。
“嗯。”路尘挠挠头，他看得出来，刘青竹不太理解这种东西，“你这腿，是属于构式被拆解的情况，所以回溯、治愈、再生之类的方法都无法实现完全的修复，就算我能帮你把腿再变出来，你也控制不了，除非为你重新编写、添加相应的部分构式。”
“但是……”路尘无奈地耸肩，“对现有构式进行重新编写这种事，只能你自己来做，我来做的话，你可能会立刻或随时变成一朵蘑菇云。所以我想到了仿生义肢这个方法。”
“意思是，您老是想拿我做试验？”刘青竹愣着，好似在自言自语，那模样显得很是担忧。
路尘没有立刻回答，思忖了一会儿，“你要是这么想的话，倒也有做实验的意思，但不是试验，这玩意早几百年前在我的故乡已经投入使用，只是原材料难找又难以冶炼，虽然成品不多，性能和副作用倒是很清楚。”
“您看起来有所顾虑，有什么问题无法解决吗？”刘青竹看路尘有些犹豫的样子，如果真有那么方便的玩意能解决少条腿的问题，也挺不错的，既然很早就已经投入实际使用，就算有副作用也会相应的应对办法，不过路尘好像有什么难处的样子。
“你怎么一副已经接受的样子，买药也得问疗效，这仿生义肢也是能要命的，你不问问性能好歹问问副作用吧，这不是急病乱投医了吗？”路尘微微皱眉，饶有兴趣地打量刘青竹的表情。先前刘青竹还一副忧心的样子，现在倒好像有点迫不及待。
“哦，那给我说说吧。”刘青竹的脸上没有任何表情，他突然不知道该说些什么，这村子还有比路尘更靠谱的人吗？这老妖怪怎么连这点自知之明都没有？
“你在应付我。”路尘轻轻叹气，“我也不想多说，装上那玩意，就等于重新长了一条腿，至于副作用嘛，我就提一句，仿生义肢上的构式回路是完全激活的。”
路尘耸了耸肩。
刘青竹知道这意味着什么，常人的构式回路并非处于休眠状态，而是一种自主运行状态，就像心脏一样，但可以通过训练等手段激活构式回路，使之能够运送更多的魔力，并且可进行控制流量，一个人在法术上的造诣，和构式回路的激活数量与控制方式有着密不可分的关系。
可他刘青竹在法术上等于没造诣，路尘那捏泥人的功夫还是从他这骗去的，人路尘能让泥人可大可小，还能帮着干活，重要的是能捏出几百个，他捏一个出来使唤不到半天就感觉要断气了。
刘青竹身上的许多回路都未激活，接上仿生义肢就意味着身体的能量消耗加大，这倒还不重要，也就多吃两碗饭二两肉的事，问题是他自身的回路与仿生义肢的回路对接后会带来的麻烦，就好比一条大河与一条小溪被突然接在了一起，大河在高，小溪在低，两者的流量完全不同，小溪必定会被水流慢慢撑宽、撑深。
这个过程不会很快，也许一两年，也许十数年，但绝对会很折磨人。
可如果熬过去，却有利无弊，路尘说过，氏族的仪式中会采用这种方法扩张族人的构式回路，路尘的原话是“以前可不会这么做，这属于揠苗助长，但不这么做的话很容易在仪式中死去，不得已才用了这方法，多两份疼总比没了命重要。我族人丁越来越少，再这么死下去可不事”。
可问题是，有多折磨人？又要持续多长时间？
刘青竹已经是年过半百的人了，自己的身体还受得了这种折磨吗？
路尘挠了挠头，他看得出刘青竹在担心什么，“死是不会死，我会做微调，这点你倒是可以放心，我害谁都不会害我的族人。”
驻足许久的何卿正准备走入病房，听到这句话的她又放下了刚刚抬起的脚后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