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大人请进，寒舍简陋招待不周还请您多担待。”战战兢兢地将杨希恩让进了自己的住处，李威奇可算是松了口气。
海盗可不像正规士兵那么好管束，天下有几个正经人愿意抛弃身份跑到一个穷乡僻壤里去干这份把脑袋别到裤腰带上的行当啊？所以这些人中间难保有那么几个精神不正常的奇葩，李威奇就是怕这些人在杨希恩进入空间站时不长眼袭击他，所以从头到尾都跟个保镖一样紧跟不放。
“哈，康定伯的经济条件我也有所耳闻，最近好像你的舰队生意不好，除了以前的销赃渠道之外基本没什么进项，是吧？”通过高克俭提供的情报，杨希恩对于李威奇的现状有所了解。
“诶……说来惭愧，啊，也不该是惭愧啦，毕竟剪径打劫这种事又不是什么光彩事情，生意越好罪孽越深啊。”从来没跟一个“表社会”的大人物这么近距离地接触过，李威奇都有点不会说话了。
“嗯，很好。”杨希恩当即露出了赞赏的表情，“刚听说康定伯你的事情我心里就有种感觉，看来我没猜错。”
“额，还请大人指教？”李威奇那边却是满头雾水，这人乱七八糟的说什么呢？
“康定伯，你是个与政治无缘的人，我就跟你敞开天窗说亮话好了，你真打算做一辈子海盗？”表情忽然严肃起来，杨希恩盯着李威奇的眼睛问道。
“大人，您看我像是当海盗那块料嘛？”李威奇楞了一下，随即苦笑起来，“不瞒您说，别看我这人身板子壮实长得也凶，实际上我对打打杀杀一点兴趣都没有。小时候我爸出去打劫，我就在家里面看书写字，长大了我父亲死了，我才发现除了看看书写写字之外做其他的事情我真的不行，这才搞得整个康定星区人心离散，让西凉侯……容我直言还有您给乘虚而入。”
“哈哈哈哈。”李威奇的直言不讳惹得杨希恩大笑，“好，好好好，我喜欢你这样直来直去不绕弯子的人，跟你这样的人说话不累心。”
“嘿，您喜欢就好。”李威奇憨厚地摸摸后脑勺，“本来吧，听说您要打过来的时候我心里想干脆就投降得了，可是我的部下那帮人您也知道，都是跟着我爸当年在外面东征西讨的老人家了，论起说话的分量来我这个所谓的康定伯还不如人家呢。那几个老家伙心里面惦记着当年我爸创下的基业，不想我这个败家子把我们家延续几百年的老根给丢了，其实一个海盗头子的历史有什么好延续的？要是能安安稳稳做个平民百姓啊，我还巴不得呢。”
“这么说来你的志向就是当个正常百姓？”杨希恩惊奇地看着这个胸无大志的男人，如果是普通人的话也许能理解李威奇的想法，然而杨希恩这人野心太重了，他刚好跟李威奇是两个思维极端，所以两人很难理解对方的追求。
“大致上就是这样吧，当然家里面有点闲钱能一辈子吃穿不愁就更好了。”李威奇也知道作为一个海盗头子有这种理想很丢人，不过这就是他心里想的啊，与其为了面子跟杨希恩说些有的没的，还不如就这么直说期盼对方了却了自己的心愿。
“唉，你……怎么说你好呢，你也够可怜的。”他究竟是可怜李威奇投错了胎还是可怜他那点没出息的志向，就只有杨希恩自己知道了。
“我也这么觉得啊。”李威奇长叹口气，“如果生在个寻常的富贵之家，我哪里用得着如此苦恼？帮里的老头子们每天都在催我奋发上进重现我父亲缔造的辉煌，可是我父亲那哪里叫什么辉煌，天天出去杀人抢劫算是辉煌？手里握着沾血的钱花起来心情也不好受啊。”
“那，我给你一个能跟你那帮老头子说得过去，又让你不必忍受这种煎熬的出路如何？”怎么看李威奇都不是在跟自己装样子，杨希恩把话题引向了正题。
“哦？大人有办法说服那帮老头子？”李威奇的想法蛮有意思的，某种程度上他确实是个奇人，杨希恩讲出这话的时候他首先关心的居然不是杨希恩给他安排了什么出路而是帮里的老头子们能不能接受这个出路。
“那帮人的心情我理解，我们定远府里面也有一群为了我和定远府的未来把心给操碎的老家伙，而且其中一个为了我还……把自己给牺牲了。”说着说着杨希恩忽然想起了去世已经快一年的柳伯言，“大家同是天涯沦落人，就当是为你家那群老家伙的苦心做点回报吧，我告诉你他们到底在想什么。”
“我洗耳恭听。”李威奇两只耳朵当即竖了起来，从小到大他都在父亲的阴影下长大，从来没有跟这样跟一个年龄和立场都差不多的人谈话的机会。
“他们的要求很简单，他们所谓的辉煌不是说让你变成一个人人闻风丧胆的大海盗，让你认真对待海盗行当只是一个手段，也是因为他们自己除了海盗之外别的不会干。其实呢，他们只是想看着你出人头地不要像现在这样一直沉沦下去，至于具体上你是成为一个穷凶极恶的海盗王还是一个仁德宽厚的康定伯，对于他们来说都是无关紧要的事情。”杨希恩摊开手来解释。
“可我……哪儿有那个出人头地的能耐啊？”李威奇为难道，他很清楚自己不是那种所谓天生要干一番大事业的成功人士，他只是想要平静的生活而已。
“不对不对不对。”杨希恩笑着摇摇手指，“康定伯，你对出人头地的定义太狭隘了。没错，能力确实是通往成功的路径，但是天下有能力的人那么多，总共有几个真成功了？你看看帝国内外这么多有权有势的人物，里面有几个又是真正有能力的人？”
“唔，确实哈。”顺着杨希恩的思路想想，好像还真这么回事。
“在我看来成功就像一座山，能力只能决定一个人爬山的快慢，不能决定他从哪儿爬起。有的人生下来就在山巅，比如我们的皇帝陛下，他根本不用爬就是万民之主，爬坡的过程他的父辈祖辈都帮他省了；有的人虽然爬山速度很快，但是选择的角度不好，爬上去要经历千辛万苦，搞不好一个失足就会摔死，这样的人我也见了不少，而且有几个就是我自己亲手推下去，你不适合做这类苦活倒是真的；还有一种人呢，他们天生没什么能力，顶多能走几步路上个坡都费劲，但是运气很好赶上了一个缓坡，于是乎就这么顺顺利利地爬上去了，你想不想当当这类人呢？”为了让李威奇能理解自己关于成功的价值观，杨希恩的形容非常形象。
“大人您的意思是……您愿意给我一个机会？！”李威奇胸无大志是事实，但胸无大志跟傻是不相干的两码事，而且往往就是那种胸无大志向往平静的人，反而更擅长倾听和理解他人。
“嗯，幸亏我当初听了克俭的话把你留下啊，你这个人我真挺喜欢的，可以做个朋友。”杨希恩笑着点点头，“没错我是想给你一个机会，这个机会你要不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