阎三更可以看到石磊的后背。
石磊身上袈裟在塘鬼之前的重击中损毁，破布条遮掩的后背上露出六点戒疤。
阎三更目光一扫，还看到了更加令他在意的细节。虽然石磊整个人的皮肤都在散发着淡淡金光，但是后腰处金色尤为明显，透着金子一般的金属色泽。
那一处金色约莫只有半个手掌的大小，但是阎三更本能地觉得那金色有些刺眼。
石磊并没有注意到阎三更的目光，他双手合十站立在塘鬼面前。
失去神志的塘鬼显然是发现了石磊的威胁，整个人拱起后背，喉咙里发出野兽一般的低吼。金刚不坏成就内天地，在塘鬼看到就像是在面对大自然的巍峨山崖。
“施主，贫僧知道你们的自我还在，只不过是被药物暂时控制了而已。”石磊低呼一声佛号，“贫僧只能略施手段，只希望能助施主重归清醒。”
石磊话音落下，塘鬼先是怒吼着冲了上来。他已经察觉到了危机，只能化静为动，率先出手。
见到塘鬼冲上前来，阎三更与风易飞立即各自戒备。随着塘鬼的靠近，两人只觉得身上分量越来越重，比之方才动手之时更高数倍。
塘鬼整张面目扭曲了起来，真元就像是蛇群在他的皮肤之下扭动。
石磊身上金光不增不减，就这么迎着塘鬼慢步走了过去。他这一步似是有万钧之力，他这一步就已经走到了塘鬼面前。
拳头轻轻前推，动作分明很慢，在场众人却觉得耳边炸响万丈惊雷。
石磊的拳头按住了塘鬼的胸膛。
塘鬼完全可以躲开，可他彻底躲闪不开。他整个后背的衣物鼓胀起来，又在瞬间炸裂。他脸上身上那些蜿蜒徘徊的真元小蛇，在石磊一拳之下彻底消散。黑色的劲气从他身后炸裂出飘出体外。
塘鬼仿佛瞬间苍老了十岁，整个人软倒下来。
石磊轻抬手掌，将塘鬼身子托住，“阿弥陀佛，施主方才鬼迷心窍，需知道回头是岸。”石磊身上金光渐渐平息了下来，阎三更下意识地再次望向石磊后腰，发现那金属光泽并没有消失，似乎还向其他部位蔓延了一些，一个指甲盖的大小，也不知道是不是某种错觉。
阎三更突然觉得，金刚不坏似乎并没有想象中的那么简单。
传闻中天人为天所妒，止息疯癫之间，金刚不坏难道也有什么难言之隐？
不等阎三更继续细看，石磊身后袈裟已从飘荡垂了下来。他的后背被遮掩得严严实实，那一小块金色皮肤自然再也看不真切。
塘鬼整个人趴在石磊身上，他眼中恢复了清明，眉宇之间似是有些脱力的痛苦。他的喉咙里发出低微的喘息声，似是想要说些什么，但是用不上力气。
“阿弥陀佛。”石磊宣了一声佛号，将塘鬼轻放地上。他的身形一晃，已经出现在了锁鬼的战场之中。
这时候，因为锁鬼浑身机关，到处都是利器，何必知与屠炭都进不了他的身，只能在外围牵制。
锁鬼身上已不似人形，就像是长着金属器官的畸形怪物。对于石磊的突然出现，他的反应更加迟钝，连恐惧本能都没有，直接对着石磊挥出了铁索尖刀。
石磊身上金光再闪烁，一把握住了十来根铁链。那些铁链在触及他手指的瞬间被碾成了飞灰铁屑。
锁鬼低吼了一声，张开双臂，浑身冒着尖刺向石磊环抱而去。
石磊轻抬手臂，抓着锁鬼身上机关，向两侧一撕。那些机关零件就像是下雨一样从锁鬼身上剥落了下来，扯下了大片血肉。
在痛苦的怒吼声中，锁鬼眼神里恢复了清醒，跪伏在地上，惊恐地看着石磊。
石磊拱了拱手，嘴唇稍稍挪动，悠远的宣佛正音回荡在整个后院上空。在场交战的众人，同时向这边望了过来，正见到三鬼落败。
池鬼凶多吉少，锁鬼被石磊按住，塘鬼被千面与金镶玉扣押，众人包围了孤身一人的薛荣华。
薛荣华没有逃走，老神在在地环顾一周，“你们的动作比我想象中要快一些。”他话中不无遗憾地说道：“还真是可惜了，我还以为这药能够多拦你们一段时间。”
阎三更步步逼近薛荣华，“把小木头交出来！”在他们交手的这段时间里，小木头不知道已经被薛荣华的手下送往了何处。
薛荣华咧嘴一笑，“我要是把小木头交出来了，你们能饶我一命？”
“可以！”“不行！”
两个声音异口同声地响了起来。
发出声音的阎三更与武梦对视了一眼，阎三更眼中是怒火，武梦眼中平静如水。
“事已至此，无论你做什么，都不可能幸免于难。”武梦用平淡的口吻，将这话重新说了一遍。
阎三更一甩手，将武梦拦在身后，“你交出小米头，老子说话算话，我倒要看看谁敢杀你。”
薛荣华玩味地看了两人一眼，摊开手掌，“很遗憾，虽然我也很想活，但是我现在也不知道武毅被送去哪儿了。”
“你怎么可能会不知道？”阎三更一把攥住了薛荣华的衣领。
薛荣华依旧笑着，没有答话。
“他当然不会知道。”另一个声音突然传了过来。
阎三更疑惑地回头去看，见到那久违露面的烛龙在一众护卫的保护下，穿越人群而来，方才那话就是他说的。
“很抱歉诸位，我刚刚没有立即赶来。”姜杉脸上露出一丝歉意，“我需要先去确认一些事情。”
阎三更知道以烛龙的为人，说是有事情确认，绝对不会是为方才离开找的借口。那又会是什么事情让姜杉舍弃众人，甚至舍弃武梦，也得立即去确认的？
没有人提问，姜杉便自顾自地说道：“这位薛荣华并不知道小木头现在何处，因为他根本就不是薛荣华。”
场上一静，众人望向薛荣华。
“哦？我怎么就不是薛荣华了？”薛荣华很是意外地说道。
烛龙摇了摇头，“虽然你学得很像，但是薛荣华做我师弟多年，我对他的一言一行了若指掌，他这个人绝不会让自己立于危墙之下。你这般身先士卒，将生死置之度外，未免过于勇烈了。”
阎三更吃了一惊，不由松开了薛荣华的衣领。
“就因为这样？”薛荣华意外地挑了挑眉，轻笑出声，“成大事者不拘小节，捕捉王子这么重要的事情，自然需要我亲自坐镇。”
“我不喜欢胡乱猜测，我只相信情报。”姜杉淡淡地说道：“就在方才，一开始被我们确认为薛荣华的菜农，已经出城了。”姜杉抽出烟杆，身边士卒为他点上。
姜杉深深地吸了一口，“那菜农才是真正的薛荣华吧。”
薛荣华只是微笑，沉默不语。
姜杉缓缓吐出烟圈，“声东击西，再加声东击西，暗度陈仓，李代桃僵，让我想想，还有几种变化？师弟在昌隆静修五年，倒是给我一个大大的惊喜。”
“薛荣华”脸上笑意更盛，“公子的本领，又岂是你们可以明白。”他现在这声音，分明就是平日里紧跟在薛荣华身边的贴身私仆。想来薛荣华从多年前就贴身带着这名仆人，便是等着今日一用。
姜杉微微一笑，“若论隐忍，我所认识的人中，他薛荣华比之山师阴可是差了十万八千里。将你这样的棋子用在这里，还是有些浪费了。”
“薛荣华”桀桀一笑，“谁说我这棋子，就这么浪费了呢？”他话音落下，那塘鬼猛然发出一声暴喝，“为了公子！”他突然暴起，将看管他的千面与金镶玉震飞，向着不远处的武梦直扑而去。
武梦虽然吃了一惊，但还是在紧要关头回过神来，面前举起剑刃想要阻挡。然而她那二流功夫在塘鬼面前毫无作用，四肢便像是铸铁了一般，动弹不得。
凶神恶煞的塘鬼已至面前。
“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