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372 海里的沙

浑浑噩噩之中,阎三更被金光晃花了眼睛。他的思绪飘飘荡荡,似是回到了多年之前。

残阳斜照,弧形沙丘,东西两侧被阴阳分割。

一支驼队漫步在沙脊上,留下错落脚印几双,又被风沙掩埋无踪。这应该是一支商队,驼背上沉甸甸,腰包里鼓囊囊,似是满载而归。

沙丘阴面,浮沙翻涌挪动,一只手从沙砾之下探出来,攥起了一根铁索。左右,又是三只手掌探出,分别攥住四根铁索。

血阳光晕里,雄鹰展翅长鸣。

四人从沙砾中站起身来。

飞沙扬起,他们嘴里咬着弯刀,双臂抓紧铁索,猛力向后一拽。四名大汉,压上全身气力。铁链猛然绷紧,拔出靠近沙脊的大块木板。木板之下已被全部镂空,陡然撤走,黄沙无法承重,顿时流淌而下。

商队中人尚未反应过来,已是人仰马翻,顺着流沙滚翻入坑。

哀嚎声,叫骂声,此起彼伏。

沙脊四周一处处沙坑里窜出人来,他们嗷嗷叫嚷,是红了眼的土狼,冲着商队掩杀而去。

商队统领有着胡人血统,卷曲胡须上沾满了沙土,看起来狼狈不堪。他胡乱地挥动手臂,妄图维持秩序。然而人心已散,众人只管各自逃命,谁去听他号令?

一片混乱,无序屠戮,血染黄沙。

稍远处,另一座沙脊顶上,停着一匹黑马。马上坐着两人,一个中年汉子,一个懵懂童子。两人裹紧风衣,只露出两双眼睛。

“爹,来生意了。”

“嗯,我知道。”

“爹,人快死光了。”

“嗯,我知道。”

“爹,我肚子饿。”

“嗯,爹也饿。”中年人顿了顿,伸手摸着下巴,“小三,你说我们要多少饭钱?”

小三伸出一只手来,一根一根手指掰开,“五十,不,至少要五百两。”

“好,就要五百两。”中年汉子一夹马腹,如风一般从黄沙之上刮过。

黑马入阵。

“小三!帮爹控马!”中年人松开了双手,小三立马接过缰绳。中年人直接站在马背之上,狂风将他风衣吹开,露出腰间背后两柄利刃。

一柄厚重,一柄细长。

马贼听得马蹄声响,纷纷回头去望。

冰霜华光一闪,两颗人头已是滚落地上。

那些马贼杀得血热,此时只觉得浑身发凉。有人指着中年汉子,惊慌失措,“重刃长刀!是他!是阎东阁!”

马贼失了战意,阎东阁一骑深入人群,砍翻五人,转眼已到商队统领面前。阎小三抓紧缰绳,黑马人立而起。阎东阁扣住马镫,居高临下地俯视商队统领,“你出多少银子买命?”

商队统领有些发愣。

阎东阁环指四周,“他们还有二十个人,足够把你们杀光。”

商队统领回过神来,脸色发白。

阎东阁重复道:“你出多少银子买命?”

商队统领支支吾吾地说道:“两百,不,三百两!”

“不够。”阎东阁摸了摸阎小三的脑袋,“我儿子说,你的命值五百两。”

商队统领脸皮紧绷,咬牙点头。

“阎东阁!断人财路如杀人父母!”马贼之中有人站了出来,“你敢管我们流沙帮的生意?不想在沙海混了吗?”

阎东阁举起长刀,指了指商队统领,“他的命值五百两。”他抬起刀尖,横划一周,“你们的命……一文不值。”

一人马贼满脸暴虐,纷纷靠拢过来,将阎东阁围在核心。

阎东阁收起长刀,拔出重刀无锋。他按了按阎小三的脑袋,“看清楚了,爹今天再教教你,什么是踏马三刀。”

长风起,黄沙扬,血溅五步,刀拖长痕。

半个时辰,沙脊上尸横遍野。

狂风卷过黄沙,将那些尸首衣衫掩埋,吹着遮面纱巾,浮空而起。将夜余晖,照着秃鹫盘旋,它们将纱巾抛来丢去,就像一场游戏。

残缺不全的商队继续向东而行。

入夜时候,沙漠里燃起篝火。

伙计们在火堆边载歌载舞,庆幸自己侥幸活过新的一天。阎东阁在火边端坐,瞥向身边那人,那个胡人统领。

商队统领大口喝酒,侃侃而谈,“我巴什在沙海混了这么多年,不知道经历过多少风风雨雨,今天是最危险的一次,要不是遇到了东阁兄弟,说不定我巴什就成了沙海里的白骨头。”

阎东阁冷冷地看着商队统领,“该交钱了。”

商队统领脸色一僵,随后哈哈大笑起来,“东阁兄弟,不要这么着急,你看你的小子,吃得多么开心。”

阎小三啃着羊腿,满嘴是油,不亦乐乎。阎东阁瞥了他一眼,没有说话。

商队统领笑着说道:“实不相瞒,我们这次生意真没有赚太多钱,这五百两银子,实在是太多了一点。大家未来好往来,不如这样,这次算我欠了东阁兄弟的人情。”他从怀里掏出一个小布袋来,放在阎东阁面前,“这一百两银子,当做我巴什请东阁兄弟喝酒。”

阎东阁看了一眼钱袋,拿起来颠了颠,“不够。”

商队统领敛住笑意,“东阁兄弟,不要敬酒不吃吃罚酒。”

阎小三突然身子一晃,他手掌无力摊开,啃到一半的羊腿落到了地上。两名伙计冲上前来,将阎小三左右挟住,刀刃就架在阎小三的脖颈之上。

“一百两银子,还有我巴什的人情。”巴什拍拍屁股站起身来,“或者你和你儿子的命。”伙计挪动刀刃,在阎小三脖子上留下一道血痕。

阎东阁没有理睬巴什,而是看着阎小三,“爹和你说过什么?”

阎小三张口难言,已经没了半点力道。

阎东阁按住了刀柄,“在这世上,值得信任的只有烈马快刀。”话音落,刀光舞,痛呼四起。

第二日,日头初升。

阎小三背着个布袋,在马后亦步亦趋地跟着。他的脖子上绑着纱布,这是他身上第一道疤,“爹,那个巴什人都死了,我们为什么不多拿一点?”

阎东阁坐于马上,“说是五百两,就拿五百两。”

“哦。”阎小三低下头去,片刻之后又问,“爹,我什么时候能上马?”

阎东阁眼也不抬,“等你想明白自己错在哪儿了。”

阎小三挠了挠头,“我不该吃那根羊腿?”

阎东阁瞥了他一眼,“再走半个时辰。”

阎小三叹了口气,望向阎东阁背后,“爹,什么时候我才能用上无锋和雪静?”

阎东阁突然止住了马蹄。

阎小三一个踉跄差点摔倒在地。

阎东阁横起刀鞘,将阎小三托住。阎小三抬头看他,对上一双如水眸子,“等你明白,烈马与谁共骑,快刀为谁而舞。”

“啊?”阎小三挠着后脑勺,“不是说只有烈马和快刀值得信任吗?”

“臭小子。”阎东阁笑骂了一句,抓住缰绳继续上路,“再走一个时辰。”

阎小三顿时苦了脸,“唉!”

阎东阁迎着朝阳而行,阎小三望着他的背影。阳光拢着风衣粗粝,将阎三更双眼晃花。

烈马与谁共骑?

快刀为谁而舞?

阎三更仿佛回到了那年沙丘,那抹残阳,那阵风响。

“啪。”

在他体内深处,某个禁锢,碎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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