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老师把所有的资料都带走了但是还留下了他的笔记？”维奇有些震惊，他一直以为老师失踪的时候全部的踪迹都已经被抹除了，可是这个家伙居然还留有老师的笔记？
“专门留给我的，”米洛克耸了耸肩，“还特意嘱咐了我不要把这些事告诉你，不过发展到眼前这个状况，你自己也都猜到了七七八八了。”
“为什么？”
“怕你自责吧，怕你把这种事压到自己的心上。”米洛克也差不多明白宋缘的意思，虽然维奇平时很少说话，但这家伙是个死脑筋，骄傲或者说自负到了一种奇怪的地步。无论发生什么悲剧都会归咎于自己的能力不足，所以如果可以的话，不管是宋缘还是米洛克都想一直把这件事隐瞒下来。
维奇低头把脸埋入掌心之中，有点想笑，但却又有点想哭。
“那笔记上还写了什么？还有你说老师的一半又是什么意思？”维奇做了个深呼吸然后抬起头来，恢复了冷静，“如果那个地下密室里的咎魂是一半的老师，那另一半又在哪里？”
米洛克看着重新恢复镇静的维奇：“你接受地挺快的，我还以为你会因为把老师的那部分半身杀死伤心低落一会儿呢。”
实际上米洛克并没有询问楚源或者伊斯塔在第六区忒弥斯里遇到了什么，但是米洛克根据那块金属板上的灵魂波动能猜出来那密室中的家伙会是一种什么样的状态，而这种状态的咎魂面对维奇不可能又第二个结局。
“那已经不是老师了，只是个单纯被欲望击垮的怪物，放任不管只会猎杀别人吸取灵魂。”维奇的声音低沉坚定宛如钢铁，“现在，回答我的问题！”
“你说得没错，”米洛克点头，“那的确是个由欲望支撑着的怪物，因为能够制衡欲望与本能的那部分已经被分离了出来，老师在失踪前做的最后一件事，就是用自己的灵魂中可操纵性比较强的一半唤醒了我。那时候的我对全身的灵魂都没有掌控力，想要自救是不可能的事。”
灵魂的固化简单来说分为放出和凝质两部分，放出时需要保持较高的活性来维持灵魂的运转流动，而凝质则需要降低活性来稳固形状。这两部分前者因为活性过高而无法控制，后者则因为活性过低而无法运动，只有平常状态的灵魂才具有比较强的可操纵性。
而宋缘和米洛克虽然都失败了，但是两人失败的方向和程度不一样，米洛克在放出的层面失败，于是把灵魂在自己体内全部凝质，全部的灵魂凝结在一起无法操纵；宋缘则是在凝质的层面上失败，一半的灵魂被激活，但是因为剩余了一半还在自己的掌控之中，不至于像米洛克那么惨。
“所以老师用自己原本能保持住理智的一半灵魂用作引子救了你，而自己就那样沦为怪物？”维奇问，“用一半濒临崩溃的灵魂拖着肉身把自己封进密室，而另一半的灵魂放在了你的身体里用来救你？”
沉默了许久，米
洛克开口：“我不知道老师是怎么做到的，但是就结果而言是这样的，我醒来的时候老师就已经不见了，留下的痕迹只有那一本笔记和我能感受到的在我身体里不属于我的一半灵魂。”
“这不可能！”维奇愣住了，“灵魂在脱离精神和肉体之后会变成失去特质的单纯材料，这是常识！如果老师真的用他的灵魂来救你，那被老师分离出来的那一半灵魂早就该和你原本的融为一体，你不可能察觉到。”
这是炼金学中的常识，米洛克也曾经和楚源解释过，如果发生在别人身上的话，米洛克也会说出这番基于常识的反驳。
“那如果没有脱离精神呢？”米洛克反问。
没有脱离精神会怎么样？维奇呆住了，没有脱离精神是什么意思，一直到现在也没有炼金术师能够操纵精神，不管是分割还是转移，老师如果把自己的灵魂分离出来去救米洛克的话根本不可能不脱离精神啊。
米洛克叹了口气：“我不知道老师是怎么做到的，可能是连同自己的一部分精神一并分裂融入灵魂之中，也可能是用强大的意识在自己那部分灵魂还未丧失特质的时候在其中凝聚出自己的精神。但那一部分灵魂的确是沾染着精神的碎片，在老师还没有死亡的时候就沾染着精神，残留着老师的意识。”
想来老师也是分割了自己的灵魂来救米洛克，如果当时自己已经死亡而被老师这么救起来的话，说不定此时他们会在希尔旺斯，夹杂在那一堆人偶师之间，米洛克忽然想到了这点，有点想笑。
“不论如何，老师在离体的灵魂之中保留了自己的意识，如果说你唤醒那些灵魂靠的是本我的欲望唤醒，那老师那部分灵魂靠的就是自我的认知维持了。”像是做个了总结，米洛克补充道。
“所以那就是另一半的老师吗？”维奇喃喃道，原本平静的表情再度被击碎，“依旧活着的老师？”
“虽然存有意识但是很微弱，”米洛克说，“而且随着时间的流逝，不管是精神还是灵魂都在逐渐崩溃，等到精神的碎片消散殆尽的时候，恐怕就会真正沦为没有特质的单纯灵魂了。”
维奇回过神来，看着米洛克：“所以你才进行了那个特化实验吗？根本不是突发奇想，你也不怎么在乎钱或者给别人创造什么第二次生命，你是个疯子是个人渣，你根本不在乎那些。你真正的目的，是想要把老师的意识唤醒！从你们的固化尝试失败后你就一直在继续研究着有关灵魂的资料和实验，一直到你有了把握之后才实施行动？”
米洛克耸了耸肩，没有否认维奇的说法，之前楚源骂他人渣的时候他竭力否认，但是在面对维奇谈到老师的时候他张不开口，或许是负罪感，但总之他内心深处的确感觉自己是个人渣，无可躲避。
“所以，老师的那一半灵魂被你当成了实验材料？”维奇不可置信地看着米洛克，简直不敢相信这个家伙把老师的灵魂和那些编号
存储的实验素材放在一起投入实验，“那些实验品里，就有着老师的那一半灵魂？”
米洛克没有说话，实际上他也没多少把握，但也没有更多的时间了，虽然老师灵魂上的精神碎片消散得非常缓慢，但是依旧在不断消散之中，在彻底无法保存之前，他必须进行实验，成功了自然很好，但就算失败了，也好过什么都不做。
维奇也有点不知道该说什么，骂米洛克人渣吗？可是米洛克也只是想要唤醒老师。说他疯子吗？可是这种话米洛克根本不在乎，不管是他还是老师都信奉着一句话——所有的天才都是混蛋和疯子！说这种话顶多米洛克会回他一句多谢夸奖，别的什么都不会有。
“可是那些家伙们现在都是咎魂，不是人类了。”维奇只好这样说。
“只有堕落了的咎魂才会变成那种怪物，那些你所说的咎魂其实和人类没什么差别，”米洛克身体前倾看着维奇的眼睛，“还记得我和你说过什么吗？那个实验基本成功了，你复活了老师，做到了连我都没能做到的事，你超越了我，只要你愿意承认这件事。”
米洛克的声音有点嘶哑，甚至可以说难听，但是此刻在维奇耳中却充满诱惑力，就连维奇都有点动摇。
“老师是炼金术师，还是个对灵魂有所掌控的炼金术师，你应该对老师的自控力度有点信心，相信老师不会堕落失格，”米洛克继续低语，“就算这样你还要对你眼中的咎魂赶尽杀绝吗？”
维奇闭上眼睛深深地吸了一口气，再度睁开眼时已经看不到一丝的迷惘与犹豫，明亮的钢灰色的瞳孔中满是坚定和决绝。
“你愿意承认吗？”这是米洛克第二次问出这个问题，“那些没有觉醒的咎魂不过是有点特殊的人类，你愿意承认吗？”
“我不承认。”斩钉截铁地，维奇吐出了这几个字，力度和重量仿佛用尽浑身的力气。
这次轮到米洛克目瞪口呆了，他本以为能够因为老师的事狠狠揍他一顿的维奇在听到这个消息之后会改变主意的，没想到依旧得到了个之前相同的答案。
“老师是个胆小鬼，如果他已经觉醒堕落了，我会亲手把他送回去，”维奇站起身来，“就算老师没有觉醒堕落，我也会把这些咎魂全部宰杀干净，因为有着那个可能性。”
“实验失败了，”维奇一字一顿，“死者不应苏生，也不可苏生。”
“你非要这么顽固吗？”米洛克幽幽地问，“为什么不能对老师多一点信任，对那些人多一点信任，你以为你是谁？能够有资格这样审判他们。”
维奇突然笑了，开口道：“不是信任不信任的问题，你不是我，不知道实验和那种欲望的具体情况，那种野兽般的欲望不是简简单单能够克制住的，你没有资格胡乱信任他们。”
“至于我，”维奇顿了顿，想到了伊斯塔，“我是我自己的正义，我的正义赋予我审判这些咎魂们的资格。”