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天下午两点多，祝俊才回公司露面，一进公司大门大陈就站起来说：“祝总你上午去哪了？曾总一直在找你，好像挺着急的。”
“噢，知道了。”
回到办公室，祝俊先把手机充上电，倒到椅子上摊成了一团泥。今天周一，按照安排曾奕猴子都应该在学校上课，自己来公司值班。
还没有坐两分钟，曾奕推开门大步走进来，气冲冲问：“为什么不接我电话还关机？”
“没电了。”
“没电为什么不充？”
“没有带充电器。”
“你同学也没有带充电器吗？”
“他喝多了。”
“你也喝多了吧？”
“我没有。”祝俊回答得有气无力。
曾奕俯下身闻了闻，没到闻到酒味：“你怎么现在才回来？借电话也该给我打一个啊。”
祝俊说：“昨晚睡得太晚了，起床都中午了，我都不知道罗汉什么时候走的。”
曾奕看看祝俊：“我看你不像起床晚，倒像三天没睡觉的样子。”
祝俊闭上眼睛说：“我还想睡。”
曾奕盯着祝俊说：“祝俊，你可别骗我，你们昨天没有别的活动吧？”
祝俊说：“还能有什么活动？”
“你发誓？”
祝俊没有回答，慢慢张开嘴扭过头：“啊嘁！”清水鼻涕都流出来。
曾奕捂住鼻子后退两步，看着祝俊四下找纸找不到，从口袋拿出湿纸巾递给祝俊：“好恶心！感冒了吧？”
“感冒了。”
“你昨天买的药呢？”
“落宾馆了。”
“你脑子怎么了，怎么不把自己落宾馆呢？”数落完祝俊又心痛，曾奕快步出去打了杯开水拿过一大包纸巾。
“谢谢。”祝俊精神萎靡地说。
“你脑子烧糊涂了吧，尽说些莫名其妙的话。”曾奕用手摸摸祝俊的额头，手差点弹回来，跟摸烤红薯一样烫！
“起来，跟我走！”
祝俊睁开眼睛问：“去哪里？”
“医院！”
“不用，吃片药睡一觉就行了。”
“我怕你把全公司人都传染了！马上离开公司隔离！”
祝俊撑着站起来，被曾奕押着去了最近的医院。高烧40.8度，急性病毒性感冒，马上输液治疗。
治疗室里满是输液的病人，曾奕眼尖腿快抢了一个刚刚空出的靠椅让祝俊坐下，自己跑出去付款拿药，顺便买了一打黑色口罩，给祝俊和自己都戴上。
“你这叫不作不死！感觉不舒服还跑出去见人喝酒，什么人这么重要？”针扎好药液滴上，曾奕搬了个小圆凳在祝俊旁边坐下开始教训他。
祝俊靠着椅子闭着眼睛不吭声。
“说话啊，说不了话也要点个头认错！昨天到底喝了多少酒？”
“不多，就一杯。”
“什么酒？多少度？”
“醉生梦死酒。喝了之后，可以叫你忘掉以前做过的任何事情。我很奇怪，为什么会有这样的酒。”
《东邪西毒》的台词都背上了，曾奕可没有心思开玩笑，气得拧一下祝俊耳朵：“人家急得累得要死，你还有心说笑！知不知道五个新员工今天头一天上班，幸亏韩睿今天发神经来公司，每一个人活儿才派了下去。”
“这不挺好的么，公司没有我照样可以转下去。”祝俊闭着眼睛说。
“是，没有你更清净！你就当你甩手大掌柜吧。”
祝俊低声唱道：“我本是卧龙岗散淡的人……”祝俊老爸喜欢京剧，和乔侨老爸乔山曾经是票友，当年都在棉纺厂住时，周末在公园凉亭子里有时还一起搭角唱一段。乔山喜欢唱《群英会》、《失空斩》，老爸喜欢唱《四郎探母》，祝俊看多听多了跟着也会哼上几段：未开言不由人泪流满面……
“你还唱，就想故意气我是不是？”曾奕讨厌京剧和一切老戏曲，觉得这些都发霉的老古董，“生病也是故意的吧，以前赶编程连轴熬夜都没有事儿，这一段儿具体活不让你做不怎么加班了你反而病倒了，看来你就是不能闲的命，这还不好办，输完液就跟我回公司去，让韩睿给你个他都头痛的项目，限定时间要完成，其他管理的活儿你也不能落下……”
曾奕很解气地说着，说了半天发现对方没有反应，抬头一看祝俊头靠墙壁上一动不动，心猛抽一下，惊慌伸手放到祝俊口鼻上试探呼吸，细弱温热的气息隔着口罩传到手指上，曾奕长长出一口气。
祝俊睁开眼睛，看见曾奕两眼红红的挺诧意：“你又怎么了？接着说啊。”
曾奕红着眼睛摸着祝俊脸问：“祝俊，你要死了我可怎么办啊？”
祝俊说：“痛哭一场，伤心两个星期，思念难过半年，趁机减去三五斤，会有好多人安慰你，挑个最顺眼的，开始新的恋爱吧。”
曾奕狠狠拧了祝俊脸颊一下。
祝俊痛得咧开嘴，还在说：“上一周，学校里碰见崔刚，他还问我被你甩了没有。”
“你还说！”
“公司继续往下做，最困难的时候已经过去了。等灵魂交友完成了，有好项目想做可以接着做，如果累了不想做了就退出或者卖掉。我会交待猴子，如果赚了钱就替我把债还了。”
“你还说你还说！”曾奕眼泪马上要滚出来，祝俊闭嘴了。
曾奕拿出湿纸巾擦了眼睛。
两人沉默了一会儿，祝俊抬头看看吊挂着的三个输液袋说：“你回公司吧，输完时间还长着呢。”
曾奕说：“你就会赶我走，是不是看我不顺眼嫌我碍事了？你要看上哪个漂亮小护士直说，我帮你要微信号去。”
祝俊问：“你有这么宽容大度？”
曾奕说：“我当然有！如果有一天我不爱你了，希望你也一样，不哭不闹不彼此怨恨，大家还是朋友也好，了无消息也行，城市偶遇相逢一笑各自前行。”
祝俊问：“你说的是真的？”
曾奕问：“你是不是真的喜欢上谁了？”
两人目光对在一起，瞳仁对瞳仁，谁先眨眼谁心虚。
一个小护士过来察看吊瓶问：“有没有不舒服的感觉？”
僵局终于被打破，祝俊扭头说：“就是太慢了，能不能把滴速调快点。”
小护士白祝俊一眼：“够快了！再快你心脏受得了么？”
祝俊说：“受得了，我身体很好。”
小护士说：“身体好来这儿干么。”一扭细腰走了。
曾奕问：“这个怎么样？”
祝俊说：“不要瞎说，曾奕，你有没有更喜欢的人？”
曾奕摇头：“暂时没有，将来说不准哦。”
祝俊喃喃说：“我喜欢天长地久。”
曾奕说：“不只你想，我也想，只是万物都有半衰期，人的所有细胞七年会全部换一遍，你的心都换了，能保证你的感情不变？尤其现在满目诱惑万物加速时代。”
祝俊说：“你戴上口罩，说话都变酷了，都有点不像你了。”
曾奕口罩后面做个鬼脸说：“我本来就酷，只是你喜欢温柔，我就只拿温柔给你看了。”
祝俊感觉曾奕越来越陌生，整个世界都有了一种朦胧的疏离感，自己仿佛是这个世界的一个观众，从未有过的俯视视角，人和世界缓慢扭动变形，本真的面目到底是什么样呢……脑子愈发蒙了，连睁眼的力气都没有了。
曾奕看祝俊面色发红喘粗气闭上了眼睛，赶紧站起来：“好了不跟你说了，我拿体温计去，不行请医生再加药，别真的烧傻了。”
直到六点多，猴子都从学校赶过来了，三大袋药液才滴完。曾奕最后一次测量体温：37.2,松了口大气，总算降到了不那么吓人的位置。
猴子说：“想不到我的预言还挺准的，我该预测一下美国股市了。”
曾奕没好气地说：“你闭嘴！你不说就没有事的。”
猴子重重点头：“我认罪！现在去哪里？我叫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