年底最后一天是周六，难得八人全在公司，按照预定的计划，下午四点收工开会，元旦放假，二号开工。
开完会结队去海底捞就餐，放开点菜放开吃，充分享受火锅的美味和海底捞的超级服务。
吃完饭转场到一家夜店，曾奕定了房间接着喝酒唱歌，可以叫女朋友过来一起玩，可惜大部分都是单身，唯一一个结了婚的老罗，老婆还在老家保定。
老罗年龄大爱喝酒，掷骰子背素数比划拳找着人挑战，结果被几个年轻人车轮战最先摞倒，不到九点就躺在沙发上见周公了。小马开了点歌器，音乐一响猴子大陈一起过去抢麦。王立新喝高了，拉着祝俊的手掏心窝的话讲个没完。
韩睿独坐在大屋一角，曾奕过去坐下问：“喜欢听歌还是唱歌？”
“都不喜欢。”韩睿说，“你不用管我，我喜欢一个人呆着。”
曾奕笑着问：“一人呆着想什么呢？”
韩睿说：“今年是我赚钱最多的一年。”
曾奕说：“你该得的。”在海欣公司，韩睿的工资是最高的，比老板祝俊都高，虽然给韩睿留的办公室大多数时间都是空着。没有人说什么，公司里无论谁遇到了无法解决的难题，终极方案便是找韩睿，韩睿每次都能给予以圆满解决，韩睿本人的出活量几乎占了全公司的三分之一，这种碾压级别的硬核实力拿多少钱也让人无话可说。
“明年还会更多。”曾奕说。昨晚祝俊和曾奕猴子开会，商议春节后分配给韩睿一些公司股份，做为对韩睿突出贡献的奖励，也想让他融入核心层。灯光暗淡音乐缥缈，很好的谈话气氛，曾奕把这个意思说了。
韩睿听了面无表情一口拒绝：“我不要股份，如果你们想奖励我，就多给现金好了。”
“为什么？”曾奕一万个没想到。
韩睿说：“股份虚无缥缈，现金更真实。”
曾奕心里发凉，忍着情绪尽量平静地问：“你对海欣未来那么不看好？”
“我对海欣没有任何看法。你们邀请我，我开价你们接受，这就够了，别的我不多想。”韩睿说。
曾奕想问“一起合作几个月了，你对海欣真的一点感情都没有？”看着韩睿握着杯子万事不在意的冷漠表情，什么也没有说，拿起杯子默默喝水。
王立新冲这边喊：“曾奕你过来，我有话要问你呢。”
曾奕趁机过去。王立新脖子耳朵都喝红了，握着酒瓶就往曾奕杯倒酒，曾奕急掩住杯口说：“师兄，里面是水。”
王立新毫不在意：“水怎么了，酒吧能往酒里掺水，我们就不能往水里掺酒？来来来，咱我们三校友一起喝一个！你们这一届啊，我就看好你们俩，没想到你俩倒成了我老板了，哈哈，曾奕你知道不，我们班一半男生都暗恋你……”
祝俊碰杯把酒喝了，很有耐心地听着王立新絮絮叨叨。
猴子从歌台那边转过来，曾奕问：“怎么不唱歌了？”
猴子说：“那两人就是无耻混蛋，自己光制造噪音还不给别人机会，你根本抢不过他们！”
曾奕转脸对王立新说：“大师兄，猴子是我们这一届新晋酒神，一直想拜会高手呢。”
王立新兴奋一顿杯子说：“他算找对人了，高手就在眼前，看见没？刚刚把老罗喝倒，来来来，猴子我们走两轮！”
猴子心说我啥时成新晋酒神了，不过曾奕赠送的这个称号很受用，拿了个新杯子乐呵呵坐下。
曾奕站起对祝俊说：“这位帅哥，我能请你跳一支舞吗？”
祝俊站起弯腰回礼：“不胜荣幸。”
猴子冲歌台大喊：“来支温柔的舞曲！”
小马和大陈马上切歌曲：我有一帘幽梦，不知与谁能共……
祝俊揽着曾奕的腰轻柔地滑入舞池。
“你真有耐心，师兄喝多了吧，一直在说说说，都不知他说什么。”曾奕配合着舞步说。
祝俊笑着说：“说什么不重要，重要的是有人愿意说有人愿意听。咱们公司凭什么留住这些大神，不就是自由平等有梦想么。”
曾奕说：“你这么想，可惜别人不跟你一个梦想。”
祝俊问：“谁？”
“韩睿呗，我刚才把奖励股份的事给他说了，可人家根本不稀罕！说要奖励就多给现金好了。我都怀疑这个人他会不会做梦，做梦怕也是编码构成的。”
祝俊也很意外。公司成立后，经济压力虽然减轻，考虑的问题却更多更忙了，其中很大一块便是想着如何凝聚团队，海欣现在八个萝卜十个坑实在经不起人员流失。昨天开会祝俊提出年末聚餐联欢，每人再发两千元奖金。曾奕一算这笔开支将近两万元，猴子感到肉疼，说联欢可以，红包是不是等公司有了效益再发。祝俊说不能等，一是大家都干得不错，超额完成了任务，二来年末元旦是个重要节点，私企国企公务员都发奖金，海欣也不能让大家失望，更要给大家希望和信心。
今天开会祝俊做了年终总结针对性表扬了每一个人，接下来曾奕发奖金，气氛一下就嘿了。老罗收了红包说：“本想着给你们说一声，春节后我就不来北京了，没想到咱们公司发展势头还挺猛，明年接着跟公司干了！”
对于绝对倚重的韩睿，三人一致同意分配股份给他，明年合适的时候，邀请其成为海欣正式股东。
没想到韩睿将股份拒绝了。
“这人真没有一点感情，我看他一辈子都找不到女朋友。”曾奕气犹不平，受到的伤害堪比主动向男生表白却遭到无情拒绝。
祝俊转着舞步沉思着说：“这么做也正常。明年海欣能不能赚钱，能赚多少钱，能存在多久，我心里也没有底，所谓股份什么的都是纸上画饼，别人愿意折算现金，也是理性考虑。”
曾奕小声说：“可他也太理性了吧！我们真把他没当外人，生日买蛋糕过冬吃饺子感冒外卖买药手机丢了帮着挂失找回来，哪样事情我们对不住他？可是他……”
祝俊打断说：“他给海欣做了超工作啊。”
曾奕不吱声了，依旧绷着嘴。
祝俊说：“用人用其才，非常之人都有非常之处，天才不能以常人理解和对待。韩睿有他独特的思维，他给我说过，人只有克服情感和非理性冲动，才有可能在将来与机器人战争中败亡得不那么快。”
曾奕惊讶地张开嘴，这人脑子里都想什么呢，操的心也太宽太远了吧。
祝俊想了想又说：“韩睿有一个脑瘫弟弟，他家里很需要钱。”
“啊，你怎么没跟我说？”
“韩睿他不让说。”
曾奕舞步乱了，差一点踩到祝俊的脚，急忙调整节奏跟上。
“谁能解我情衷，谁将柔情深重，若能相知又相逢，共此一帘幽梦……”大陈唱得缠缠绵绵柔情如水。
曾奕慢慢贴在祝俊身上，闭上眼睛跟着旋律摇啊摇啊，身心柔软酸甜麻酥，如同浸泡在天堂的澡盆里。
“祝俊，说你爱我。”
“越重要的话，越不能多说的。”
“说么，就这一次，就现在，求你了。”
祝俊看看左右，老罗沙发上酣睡猴子王立新互搂着碰杯大陈站着挡着唱歌小马跳着抢麦换歌韩睿角落沉思独饮，吸了口气回转头对曾奕轻声说：“我爱你。”
曾奕双手搂抱祝俊，将头贴在祝俊胸前，三步舞变成一步慢摇。
歌声嘎然而止，小马切歌成功，重金属风格的“爱情买卖”猛地响起，小马剌着嗓子开吼：“出卖我的爱，逼着我离开，最后知道真相的我眼泪掉下来。”
曾奕睁开眼睛和祝俊相视一笑，那边王立新喊：“你们俩不要当众秀恩爱好不好？会虐死狗的！”
猴子跟着喊：“老大你不要那么自私，美女是大家的，曾奕要和每个人都跳一曲！”
话还没说完，包房的门缓缓被推开了，一个穿红色处套的女生探进头望了望，看见猴子才小心翼翼走进来。
曾奕顿感来了友军，跑上前拉住陈小红的手：“你怎么才来？”
陈小红说：“我们班也开联欢会，还没结束我就跑过来了。”
小马王立新一起起哄说：“猴子你也不要那么自私，美女是大家的！”
等陈小红歇了会喝了杯水，大陈把歌曲换成纯音乐，和小马一起过来邀请曾奕陈小红跳舞。
陈小红望望猴子，猴子豪气地一摆手：“跳吧，今年所有剩下的时间就当你没有男朋友！”
王立新摇晃着走到点歌台，把舞曲又切换成张韶涵的“亲爱的那不是爱情”。
猴子挨着祝俊坐下，碰下杯两人随意地喝。
“没想到今年最后一天这么过的。”猴子大发感慨：“不晓得明年今天又怎么过，谁抱着谁跳舞。”
祝俊瞥猴子一眼问：“你想怎么过，又想抱着谁跳舞？”
猴子长吁一口气：“我想是一回事儿，生活派给我什么剧本是另一回事儿。”
两人喝着啤酒看着舞池，一曲终结一曲又响，舞池里的四个人互换舞伴继续跳舞。
猴子摸着酒杯貌似无意地说：“许欣去南极的时间定了，下月25号，刚好考完试。”
“哦。”祝俊没有多问，盯着舞池里翩跹的身影一动不动，目光里似有一团看不清的雾。
猴子也不再多说，天涯共此时，一曲各情怀。
一曲结束，两位女生刚刚坐下，王立新又过来伸手邀请陈小红跳舞，猴子看他摇晃的站姿问：“您现在的状态，跳摇滚打醉拳都合适，跳慢三能行吗？”
王立新打个立正：“小觑我，小时候我妈带我报过拉丁舞班！”
王立新拉着陈小红下场了，曾奕朝大屋另一边走过去，向韩睿伸出手：“一起跳舞好吗？”
韩睿意想不到，怔怔地说：“我不会跳舞。”
曾奕说：“没关系，就是随着音乐散步，没有任何规矩。”嘴角扬着和善的笑意。
韩睿垂头想了一会儿，竟然慢慢地站了起来。
曾奕拉住韩睿的手：“请跟着我的脚步走。”
祝俊和猴子的手机同时响了，猴子手快先掏出来看了，猛地大叫一声，随后又是仰头狂笑，沙发上睡着的老罗震得睁开眼睛坐起来。
祝俊打开手机，一个陌生的号码，一条短信：
新年快乐！——乔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