乔侨吃得很饱，不仅饭菜做得香，还吃出了家的味道。
祝爸爱喝酒，节假日和特殊日子都会来一点，一般都三盅二两衡水老白干，从不贪杯。今天乔侨来了，让祝俊把白酒杯摆出来。
在父亲面前，祝俊不敢放肆，在海大拼酒喝水晶塔的事，更是提都不敢提，给父亲倒满老白干，开了两瓶啤酒，一瓶递给乔侨一瓶留给自己，各自将啤酒倒进大玻璃杯。
“都长大了，有出息了，好好学习，将来一定要比我们更强。”祝爸举起酒杯。
祝俊和乔侨都举起杯子碰在一起，祝爸翻杯一饮而尽，祝俊和乔侨也把杯子的啤酒一口喝光。
“吃菜吃菜，看看大叔手艺怎么样，下面的酒慢慢喝，咱这儿没那么多规矩。”
“好吃！叔可以开家劳模饭店了。”
“哈哈，是吗？等退了休了吧。祝俊别光顾着自己吃，给乔侨挟鱼。”
接下来气氛更自由了，酒随意地喝，祝爸聊起工厂轶事，乔侨说北大校园笑话，祝俊给大家加酒倒水添个段子，时不时三人开怀大笑。
乔侨喝了两瓶啤酒，超过了平日的酒量，头脑微微晕炫，身体却像飘在云上一样放松，吃过收了碗筷睡意如浓雾般袭来，眼睛都快睁不开。
祝俊把乔侨领到里屋，把乔侨放到自己的床上。乔侨闭着眼睛摆摆手，头一歪就着了，不到一分钟响起了小呼声。
祝俊出来帮老爸一起收拾。
祝爸收着餐具说：“给乔侨家打个电话，免得大人操心。”
祝俊说：“爸您歇着吧。电话晚点再说，操一小会心也没啥，估计等不到天黑，电话就打来找乔侨了。”
祝俊猜对了，两点钟时候，乔侨手机响了。响了半分钟才把乔侨从梦中唤醒，乔侨眼睛迷蒙摸到手机，看都没看直接摁了。
铃声再次不管不顾响起，不达目的誓不罢休，乔侨嘟囔着，极不情愿拿起手机：老爸乔山打来的。
乔侨从小床上坐起来：“喂，爸。”心里想着即便是老爸，如果干涉自己恋爱自由，一样坚决不答应。
谁知乔山压根没有提那事儿：“儿子，半小时内赶到集团总部，我带你去武汉，参加一个合作签字仪式。”仿佛乔妈根本没有和他勾通，仿佛乔侨谈女朋友只是一件微不足道的小事儿。
“爸，我有必要去吗？”乔侨半赌气半撒娇说。
“当然有必要了，你是乔山的儿子，乔森集团唯一天然合法继承人。”乔山一句话将乔侨亲情唤起，“到外面走走，见识下国内各路豪杰，对你大有好处。”
“我……”
“还有二十八分钟。”乔山挂了电话。
乔侨飞速从床上跳起来，飞快地和祝俊父子道别：“有急事，我爸叫我马上过去。”
“需要祝俊帮忙吗？”
“不需要！谢谢了，叔，下次我请您吃饭，再见！”
二十六分钟后，乔侨打车赶到乔森集团大厦。
乔山由一群部下环绕着健步从大厦走出，两辆黑色奔驰轿车无声地驶上廊道，有人小跑上前拉开车门。
乔山于门廊下昂然站立，望见乔侨快步上来，颔首示意乔侨过来和自己坐同一辆车。
半小时后，车子到达省城机场，陪同人员前边开路，乔氏直接进入贵宾侯机室，送别的副总和司机恭敬道别。
“就我们两人，派出武汉的人员把一切都安排好了。”乔山说。
“爸，我都没换衣服，澡也没有洗。”
“落地宾馆有服装专卖店，房间有浴室。签字仪式在晚上七点，来得及。”
乔侨不是第一次坐飞机，但是第一次坐头等舱。几分钟后，贵宾室服务小姐微笑走过来轻声提醒：“乔先生，飞机就要起飞了，请随我检票登机。”
在空港小姐微笑引导下，乔侨跟着父亲走上VIP贵宾通道，在众多排队乘客眼巴巴注视之下优先通过。
虽然略微有些不自在，更多有了一种登上巅峰超然众生的愉悦感。乔侨侧眼望父亲，乔山西装合体，昂首挺胸旁若无人，安步当车沉眉若思——这便是流行小说所描绘的霸道总裁的形象吧，乔侨由不住对父亲肃然起敬。
登上舷梯，空中小姐引领进入飞机前部的头等舱，头等舱里只有四个座位，1-2-1布局，乔氏父子预订了中间两个位置。两个位置之间有米色隔板隔开，乔山摁动一个电钮，隔板缓缓降下，接下两个小时，父子俩可以毫无遮挡地聊一聊了。
漂亮的空姐推着小车过来，车上置放着红酒、饮料、零食、水果，还有ipad、画报等等，乔侨摇手说不需要。
乔山示意空姐倒了半杯红酒放在座位搁板上，很随意对儿子说：“饿么？头等舱食物酒水全部免费，还可以上网看电影。”
乔侨说：“不饿，中午吃得太饱了。”怕父亲误会辜负好意，有意对空姐说：“有冰镇的可乐吗？”
空姐微笑回答：“请问您需要哪一种可乐？”
“可口可乐。”乔侨急着回答，说过想起自己更爱喝雪碧。
飞机即将起飞，乔山将座位调到半坐半躺的 位置，乔侨学着将座位调整到和老爸一样的角度。
“中午在哪里吃的饭？”乔山问。
“祝俊家，祝叔叔做的饭很好吃。”乔侨回答。
“老祝没上班？还没到退休年龄吧？”乔山问。
“钢厂停产了，工人全部放假，只拿基本工资。”
“哦。”
“老爸，你能不能投资钢厂，将设备升级一下，祝叔叔他们日子都好过了。”乔侨说。
“钢厂是夕阳产业，除了国家特大型重点企业，都没有前途的。”乔山回忆着说，“当年我劝老祝一起跳出来单干，他就是不同意，认定我走的不是正路，只有国企才靠得住。”
乔侨忍不住设想，假如祝俊和他父亲来到头等舱，会不会也担心收费，而拘谨地不敢吃东西不敢喝水呢。祝叔叔是个好人，为人正直工作勤力，有着一墙壁奖状和一匣子奖章，却每月不过几千元工资，低得一张头等舱机禁，他和父亲，哪一个算更成功呢？
从大多数人角度来看，答案是不言而喻的。
“好久没有见面了，早在纺织厂时，他的工资级别比我还高呢……”乔山闭着眼睛说，但很快掐断回忆，“你要和祝俊处好关系，一个好汉三个帮。”
“我会的。”乔侨说。
飞机轰鸣起飞了。头等舱受到的噪声最小，飞机刚刚进入稳定巡舱，空姐便拿着冰镇可口可乐和一个玻璃杯过来，放到乔侨面前的折叠小桌上。
“您有什么需求，请随时摁铃。”空姐弯着腰退去。
乔侨连连点头。
“你妈还以为你跑去女朋友家了呢。”乔山漫不经心地说。
“爸，我们才刚刚开始，——还没有开始呢，人家答不答应都不知道。”乔侨急着解释清楚。
“那就让她必须答应，还要让她觉得是自己主动选择。”乔山说。
乔侨很十分惊奇：“爸，你不反对？”
“反对什么？有什么好反对的，春天到了猫都叫，你妈就是神经过敏。你都上大学了，该经历的都要经历么。”乔山举重若轻地说。
乔侨反而有点不安了：“你没有什么建议？指点？或者要求？”
“有什么好指点好要求的，不就是谈个恋爱接触女孩么，多经历不是坏事，不过要长心眼长经验，你不会只谈一次恋爱的。”乔山说。
“我就谈一次恋爱！就这一次！就她这一个人！”乔侨没想到老爸竟然这样看，顿时有些气恼。
乔山眼皮都没有抬：“我当年也是这样想的，一生一世只爱一人相濡以沫白首到老，可惜呀，古往今来从来就极少，以后就更加不可能了。”
“你凭什么这什么说？”
“时代变了，环境变了，人的心性变了，古典爱情没有基础再存在，甚至爱情这个词都会渐渐消失，或者偷换定义。不要和我争，再过几年，见得人和事多了，你自然会认同我说的。”
乔侨没有争，肚子却在叫：认同才怪！只要我坚持，爱情就会有，庸俗观点我才不认同，哪怕这观点来自老爸。
“不过初恋对于男人来说，有着特殊的意义。第一个开头很重要，会影响你一生对女人的审美和对女人偏见。”乔山忽然认真起来。
“她是非常出色的女孩，各方面都非常非常优秀。”乔侨其实很想和父亲聊一聊许欣。
乔山却摆手说：“不用说了，你现在所讲的有关那女孩的一切，都会非常主观。她的情况，我会做调查的。你困吗？困了就睡一会儿。”
“不困，吃完饭睡了半个小时。”
“不困就陪老爸聊聊吧，接下来天上这一个多小时，老爸可以给你上一堂课，想不想听啊？”
“想听，你讲。”
“先给你推荐一本书吧，你要把它反复研读，每一句话就记在心里，每一个字都消化在细胞里。”乔山将座位升起，背靠好身子坐直，双目闪着精光。
乔侨不由自主跟着坐直，面朝父亲说：“这本书叫什么，谁写的？”
“这本书的名字叫《增广贤文》，老祖宗写的。”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