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满城风雨。

安睡的人依旧安睡,不眠的人仍是不眠。

那个扶着窗台的女子也仍然扶着窗台,双眸莹莹,向窗外凝望。

她在想窗外的雨或许跟之前看到的在屋脊上跳跃疾驰的黑影有关,她看到巨雷劈下、光芒耀眼,细雨洒落,似又闻到一股狂野的气息。

她愿意按照自己的心思去浮想,却没能闻到掺杂在雨水中的那股淡淡的血腥味。在她身旁,有她自己的江湖,有她自己的爱恨,有她自己的血泪,她只能熟悉属于自己的那一部分。

牛一夫教人把法岸的遗体安放在牛派拔山堂里,荆门府衙收到消息,匆忙跑到牛派要人!

“滚回去!什么时候了还来捣乱!你们是要两位大师都不得安宁才满意啊,啊!”牛一夫一顿大嗓门把府衙的人给呼蒙了。

“公事公办!”府衙的人晃过神来,态度强硬!

“我呸!”牛一夫怒呸一声!

“你……”

“安静!”随同进入牛派的皇甫居一看不下去,大喊一声,张开臂膀,示意双方冷静。

“后生晚辈,轮得到你说话?”府衙之人根本不给皇甫居一面子,指着牛一夫道,“牛……”

“安静!”

砰砰砰!

皇甫居一大叫一声,随即跳上高处连跺几脚!此时只有他陪在阮生衣身边,正是展现自己亦有分量的千载难逢的机会,怎能就此放过?

嚣狂的姿态总算唬住了众人,或者说让所有人都不屑于与他争辩。

皇甫居一呼了一口气,先报了身份,跟着便道:“程大师命在旦夕,此为第一要事,搬来挪去,若有差池,谁来负责?至于法岸大师,他是程大师亲兄,程大师重创之前唯一挂念之人,若他醒来看不到法岸大师,伤情反复,谁来负责?”

牛一夫应声道:“人在我牛派门宅,当然由我负责!”

皇甫居一跳下来道:“移交府衙,无论发生什么,便都由府衙负责,可是?”

“原来是皇甫公子,咱们讲道理,讲道理,哈哈哈。”府衙之人倒是很会下台阶。

皇甫居一点点头,继续说道:“既是如此,各位且先回去,洛阳佛脉很快会派人前来接应,若是找上府衙,还请迅速带人前来此处。”

牛一夫欣喜地看了皇甫居一几眼,教徒弟们把不速之客送走。

皇甫居一则下意识地看了看阮生衣,见伊人朝他微微颔首,顿时欣喜若狂,回到深堂,走上前探了探程器的脉息,一派高人风范。

原来他得谢瞻指点,所悟良多,此前因思路闭塞导致功体不能畅通,如今已提升不少。

“多亏了牛掌门安排有道,眼下程大师已无性命之忧,属实是不幸中的万幸。”

“举手之劳,何足挂齿。”牛一夫叹了一声,随即安排道,“皇甫公子,白姑娘,你们也累了,若不嫌弃,鄙人教小子们洒扫房间,请两位略作休整。”

皇甫居一看了看阮生衣,朝牛一夫抱拳一揖道:“有劳牛掌门了。”

“客气客气。”牛一夫客套一番,喊来小徒戚寒雨,“带这两位贵客到客房歇息。”戚寒雨此前已被叮嘱准备好两间客房,因喜欢大哥哥和大姐姐,急急便去了,不知师父另有心眼。

原来在此之前,牛一夫守在东山山麓看顾程器,瞧见山林一处光彩异常,晓得那边在鏖战,心里直痒痒,想跑去助阵,又觉得留下戚寒雨一人不妥,犹豫片刻,越发难捱,就在此时他脑中突然冒出一个念头!

他想:我若前去助阵,回头打杀那什么混沌鳞兽,好歹有我的一份功劳啊!

佛剑双师一死一伤,此事必会轰动荆门,而消息一旦传出去,他牛一夫助力伏妖,毫发无损,于牛派声威可是有天大的好处!

“小雨,你和书师傅在这里照看程大师,为师前去助阵!”牛一夫把外裳盖到戚寒雨头上,反手抹了一把脸,又跟书十三道,“十三老弟,我看他们久战未果,怕是遇到了什么难关,我去去就回,这里就交给你啦!”

不等书十三答应,牛一夫已转身冲入山林!

驰援路上,牛一夫越想越觉得眼下的机会千载难逢,自己在各方面已经做到仁至义尽,现在又是冒险去对抗混沌鳞兽——不可耻!

名望在前,一时之间,山路险峻在牛一夫眼里即如康庄大道。只见他发狠狂奔,手脚并用,呼吸急促,眼看光彩越发近了,狂色愈显,整个人已然陷入极度的亢奋之中,此时若是让他对上妖兽,他怕是要舍命奉陪!

砰!

“哎哟!”

就在牛一夫几乎要触到“星月之森”时,突然一声巨响,一股气劲直接把他掀翻在地,滚下斜坡!

“我他妈的!”牛一夫猛地抓住一株灌木,随即一个骨碌爬将起来,飞扑着撞入战场!

“牛掌门?”尚风悦但见牛一夫似连滚带爬地闯进来,讶道,“您怎么来?”

“不放心呐!”牛一夫扫了一眼现场,见谢瞻抱着阮生衣,皇甫居一仰躺着,似乎伤得不轻,走过去关心,发现皇甫居一无碍,便将人扶起,说道,“好在大家都没事,咱们回罢。”

“程大师呢?他他……”阮生衣急起身询问程器状况。

“无虞。”牛一夫道,“咱们回罢。”

“回哪里?为何不乘胜追击?”谢瞻艰难地站起身,看起来伤得最重,“幕后黑手自以为计划天衣无缝,却不知人外有人、天外有天。”

“说重点!”阮生衣话一出口,猛地朝与她异口同声的牛一夫看去。

“咳……”俩人一时又都咳了一声,缓解莫名的尴尬。

尚风悦及时接话,问道:“谢兄何出此言?”

“良有以也。”谢瞻朝阮生衣伸手道,“丫头,‘无极卷’借我一用。”

牛一夫挠了挠头,显得极为不耐。

皇甫居一把弄着手里的竹箫,嘴唇微动,似在默记什么法门,倒不关心谢瞻吊人胃口。

阮生衣双手结印,念:“天地无极,乾坤借法,化!”

无极卷应声化现,悬浮于空。

“我以身犯险,纳了妖兽体内的混沌元气,可以顺藤摸瓜。”谢瞻说话时有意无意地瞧了牛一夫一眼,“不过我需要一个人协助,丫头还不够格。”

阮生衣闻言脸一红,哼了一声,没说什么。

“我!”皇甫居一突然开口,走上前自告奋勇,“谢兄,经你指点,我已领悟‘箫声镇灵岳’的奥妙所在,可以助你一臂之力。”

“奥妙?你是有多瞧不起那根竹箫?”谢瞻毫不客气地讥讽一句,轻轻一跃跳上“无极卷”,朝下笑道,“奥妙公子,你倒是跳上来啊。”

皇甫居一自知不能,哈哈一笑,突然似想到什么好事,神色一喜,悄悄退到阮生衣身旁。

尚风悦朝皇甫居一点头一笑,耸身跳上竹简,说道:“谢兄既有线索,在下义不容辞。”

“别碰到我啊。”谢瞻提醒一句,又朝下叮嘱道,“丫头,你跟呆子回去照看程程程,咳……那个程师叔,我想洛阳佛脉很快会派人来接应,你们随后到襄阳与我碰面。你是‘无极卷’之主,喊它一声,自有应答。”

“等等!”阮生衣急道,“我能召来‘无极卷’,可怎么才能找到你呢?”

谢瞻笑道:“你喊:无极无极,找我老公。它自会带路。”

“无耻之尤!”牛一夫闻言只道谢瞻放荡成性,暗暗骂了一声。

阮生衣目送谢瞻俩人御虚而去,转头跟牛一夫道:“牛掌门,咱们回吧。”

牛一夫听得阮生衣语气低落,咳了一声,劝慰道:“小丫头,有道是人死……”

“牛掌门。”阮生衣摇摇头,“我没事,只是有些感慨罢了。”

牛一夫即道:“哎,谁说不感慨呢,这人事无常……哎,罢了,好在活了一个,咱们快回吧,小徒怕是等得心儿都焦了。”

阮生衣忽问道:“牛掌门,你见了书师傅,可瞧见他脸上有什么绮纹没有?”

“绮纹?没注意哎。”牛一夫心里咯噔一下,反问道,“怎么了吗?”

阮生衣道:“谢大哥说念师脸上都有绮纹。”

“我去!”牛一夫担心爱徒,脚步飞快。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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