皇甫居一独对白无瑕，莫名地有些无所适从，知道白无瑕有话要说，而且不会是什么好话。人们对即将到来的坏局面似乎都会有一种无法解释的直觉，皇甫居一把右手靠在酒杯边上，心房咚咚直响，几欲支持不住。
白无瑕静静斟酌，一勺一勺，时不时又劝皇甫居一喝一杯。
“谢兄碰到尚公子，也算棋逢敌手。”皇甫居一故作镇静道。
“是。”白无瑕淡淡一笑，“尚公子很厉害，对付妖物绝对没有问题。”
“那是的。”皇甫居一身子微微一颤，总觉得白无瑕下一句就是劝他退出，刺探着问道，“白姑娘，你有什么话要跟我说吗？”
白无瑕眨了眨右眼，笑道：“你猜猜。”
“小生猜不到。”皇甫居一苦笑。
“也没什么事，”白无瑕饮落一勺酒，“谢大哥跟我说了，你是礼部皇甫侍郎的公子，伏妖之事凶险难料，我希望你退出。”
皇甫居一呆了一下，惶然道：“不，我可以的。”
“我还想同你一道去洛阳。”白无瑕认真道，“不想你有事。”
“哦……”皇甫居一未料有如此转折，顿时心花怒放，控制了下，颤声道，“我，我站在一旁观战，绝不添乱，这总可以了吧？对方不清楚我的底细，只会防着我，不会轻易攻击我。”
“也有道理。”白无瑕点点头，琢磨着该怎么开口。
皇甫居一早已大喜回应：“是的！”
“我还有话问你，”白无瑕舀了一勺酒，“我很好奇，你当初要去武陵，后来又不去了，到底是为了什么缘故？”
皇甫居一稍稍一愣，思考片刻，认为在这个时候若再作隐瞒，的确不合时宜，苦笑道：“那时我打算去武陵桃花源讨要说法，为着一件颇为啼笑皆非的事。”
白无瑕追问道：“是什么事？”
皇甫居一不敢隐瞒，说道：“我本是礼部皇甫侍郎的公子，书香门第，父上大人希望我早日成亲，静下心考取功名。但我更想游历江湖，体察社会，因而多有忤逆。前段时间，武陵桃花源阮仲公上门攀亲，二老一拍即合，实属无奈。”
“你还无奈？”白无瑕脱口而出。
“呃，哈哈，见笑。但我的确无奈。”皇甫居一摇头苦笑，“父命难违，我玩不出什么花样。”
“你本来要玩什么花样吗？”白无瑕好奇。
“唔……放荡不羁，流连风月，吓退攀亲者。”皇甫居一笑了笑道。
“倒是个好主意，不过……”白无瑕道，“我听说武陵桃花源有一个名人，刺绣功夫天下第一，叫阮生衣，其父名阮仲，可是这个女子？”
“对，就是她！”皇甫居一不知为何抬高了嗓音。
“咳。”白无瑕咳了一声，“此女子貌美出众，能娶到她也算是莫大的福分，公子怎说‘实属无奈’？”
皇甫居一道：“我不想被束缚，可以做朋友，不能做夫妻。”
“你也是笨，”白无瑕蹙眉道，“娶了她，一起闯荡江湖不就好了？”
“噢！”皇甫居一恍然道，“我没想到这层。”
白无瑕笑了笑，言归正传：“不说遥远之事，你刚才说要到武陵桃花源讨要说法，这又是为什么？”
皇甫居一浑然不知对面问话的就是自己的未婚妻，满脸懊恼郁闷，苦笑道：“白姑娘，你是不知。那阮丫头不识好歹，我这边遵从父母之命，委曲求全，她竟然……竟然逃婚！这……这简直岂有此理……白姑娘，你说是不是？”
白无瑕绷不住笑，说道：“她若跟公子一样想闯荡江湖，不是只能出此下策吗？”
“的确，我也想过这层，”皇甫居一笑道，“我说要到武陵讨个说法，并不完全是实话，更多的是借这个机会离开京城。不过前往武陵倒是首要之事。”
“我不太明白。”白无瑕饮酒，“你只管洒脱，还纠结什么？”
皇甫居一咳了一声，略略尴尬道：“我是希望在事情一发不可收拾之前由我前去退婚，找回面子。”
白无瑕掩了掩嘴，笑道：“这样的话女方岂不是更没面子？”
皇甫居一朗声道：“是她逃婚，可怪不得小生。”
“那又为何退回来呢？”白无瑕问道。
皇甫居一不经意地瞧了瞧白无瑕，不敢说是为了对方掉头。
白无瑕慢慢斟酌，她知道皇甫居一对她有意，狠不下心说“皇甫公子，依我之见，你若心有所系，尽早去退婚，方为上策。不然到时候婚事照旧，你如何得脱？”这样的话，但又觉得不是摊牌的时候。
“为了我，是吗？”白无瑕直言道。
皇甫居一局促一阵，承认道：“是，我本来就已打算历练一番，不期邂逅白姑娘，实乃三生有幸。”
白无瑕盯着皇甫居一看了一会，粲然一笑，说道：“好，敬这场邂逅，干杯！”
皇甫居一觉得白无瑕有灌他喝酒的嫌疑，但面对如此爽朗的佳人，实在不好推辞，举杯一饮而尽。
“不过话说回来，”白无瑕笑道，“经过这么多天的相处，你当知道我是浪荡之人，我喜欢谢大哥，喜欢卫长，甚至尚公子，和你。此四者，卫长有家室，你是书香门第，还有婚约，不合适。”
白无瑕说完这段话，脸微微一红，似是做错了什么事。
“不，我，我可以变得像谢兄。”皇甫居一急道，“我可以的。”
白无瑕摇摇头：“现在的你就很好。我知道我追求的是什么，你变得面目全非，我反倒不喜欢了。”
咚！咚！咚！皇甫居一的心在狂跳。
“伏妖之事结束，我有很重要的话要跟你说。”白无瑕被皇甫居一盯得有些不自在，叮嘱道，“现在静心备战，我不想看到你有事，更不想看到你误事。”
“放心，我一定会好好的，大家也会一定会好好的！”皇甫居一狂喜难耐，舔了舔嘴唇，起身道，“不过现在，我我得离开一会，我……失失陪！”
“嗯。”白无瑕看着皇甫居一走出雅间，听到“砰砰砰”踩地板下楼的声音，饮尽勺中酒，“有酒，有酒，陌上瞻郎白发，我拟将身嫁与。百年杳杳，风流自许。”
“笃笃笃。”
皇甫居一狂喜离去，出门时却不忘把门掩上。
听到敲门声，白无瑕自认谢瞻不会那么客气，以为是皇甫居一又折了回来，应道：“请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