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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二十四章:抽丝剥茧

我们把从路政施工单位那里获取的视频拿回二大队,胡队听完我们的叙述之后也是啧啧称奇,称赞小淼的细致观察力和强大的联系能力,否则一般人根本无法把沥青地面上的脚印和施工车辆上的监控联系起来,不得不说她这一下实在不简单。

根据国家规定,无论是载客三轮还是拉货三轮都是受到严格限制的,上路的时间、可以行驶的路段等方面都受到严格的控制,上牌还非常的难。据不完全统计,临海市的三轮车总数大概在七千到八千辆之间,这其中绝大部分都是没有领取相关牌照的,说白了就是黑车。

一个人要想在这七八千辆三轮车中找到一辆车棚上华油一个米老鼠图案的三轮车无异于大海捞针(怎么又是这个词)但是对于我们警方来说,这个问题就显得没这么难了。

首先拉客三轮车这种车辆不可能长距离运行,虽然很多三轮车都标榜可以行走几十上百公里,但真正开三轮的人绝对不会跑这么远,通常都会在一个不太大的区域内活动;其次因为是黑车的关系,所以这种三轮车通常都是到了晚上才出来,时间比较固定;再次拉客三轮车的等客人的地点也比较固定,通常都是一堆三轮车三五成群的在同一个地方等客人,彼此之间还挺熟悉,没事的时候大多汇聚在一起打牌喝酒侃大山什么的。

根据这三个特点,重案组联系临海交管部门在园博园区域内进行设卡排查,设卡时间全都定在晚上,与此同时我们也前往那些平日里三轮车喜欢聚在一起等客人的地方进行走访,一静一动相互配合,以地毯式搜索的方式寻找那辆车棚上画有米老鼠的三轮车。

仅仅只花了两天的时间,那辆全市唯一一辆车棚上华油米老鼠的三轮车就被我们找到了。

当胡队带着我们来到那辆三轮车所停放的平房前的时候,一个佝偻着背的汉子居然躺在地上,双手死死的抱着那辆三轮车的轮子,一副暴力抗法的样子。而在不远处的房门口,一个矮胖的妇女正抱着一个六七岁的女孩看向这边,那个女孩看着我们的目光充满了惊恐。

搞了半天我们才知道,原来这人从同伴那里听到说经查在找他,还以为是要收走他的车呢。于是一看到我们出现在他家门口,马上做出了这副样子,好像要与他的三轮车共存亡似的。

胡队看他这个样子气不打一处来“你这是搞什么鬼,我们既不是交警也不是城管,我们收你车干嘛。我们是有些事情要跟你了解情况,你快点起来。”

那男认似乎不相信,还以为胡队在骗他,依然死死的抱着车轮子不放。胡队劝说了几句见没有效果,只能回过头来看向我们,其他人也围拢上前,有帮着劝的,也有伸手去拉的,可折腾了半天就是没办法把那人从地上弄起来。

最后还是小淼出马才把事情解决的。小淼不去理会地上的汉子,转身向房门口那对母女走去,一开始那母亲看到小淼走向她们还有些害怕,作势要返回屋内关上房门。结果小淼一个箭步抢上前去,一下子堵在了门口,她还没说话呢,手里就变成出了一个旺旺大礼包,这才笑吟吟说道“不要怕,姐姐不是坏人。”

要说这小淼对付小朋友确实有一套,才没几句话的功夫,就把那孩子哄得咯咯直笑,一个劲的往她怀里钻,嘴里“姐姐,姐姐”的别提叫得多甜了。

小淼在那妇女的允许下把孩子抱了过来,径直走到了地上那汉子面前,她也不看地上的汉子,而是询问怀里正吃着旺旺雪饼的孩子“你看你爸爸在干什么啊,这么大的人了还趴在地上耍赖,也不害羞。”

那汉子眼看在女儿面前这副样子确实不像话,这才丧眉耷脸的坐起身来,一副垂头丧气的样子“车子你们带走吧,别为难我孩子。”

一听这话胡队又好气又好笑,沉声说道“说了我们不是来收你车子的,就是来问你点情况,问完就走,你怎么回事。”

那人一听我们真的不是来收他车子的,脸上沮丧的表情才转悲为喜“你们这的不是来收我车子的?”

胡队哼了一声,不再和对方废话,而是简明扼要的说明了来意,询问汉子还记不记得几天前晚上大概十二点半左右在园博园外面拉过的一个客人。那汉子见我们真的没有收他车子的意思,马上表现的很配合。他仔细的想了想,说确实有点印象,因为当天经过那段路的时候车轮子黏上了沥青,搞得他当晚开车时总感觉车轱辘下面怪怪的,所以留有印象。

根据汉子回忆,当天晚上在园博园外面的路口上,确实有个挺魁梧的男人要坐他的车。也正是因为对方要坐他的车,他才会开过那段刚刚铺了沥青的路面,所以印象比较深刻。

“那人长什么样?有什么特征吗?”胡队长问道。

“挺高挺结实的,跟我一样像是干体力活的,却穿着一件白衬衫。说话是外地口音,大晚上的戴着一顶帽子,说话也不看人,我也没看清楚他长什么样子。”

“他要你拉他去什么地方?”胡队长又问。

“说是要去火车站,但是他上车没一会就下车了,是在新民路口下的车。”对方回答。

“下车?他为什么要下车?”

“我跟他说从园博园到火车站至少要三十块钱,他死活不愿意,结果到了新民路口就嚷嚷着让我停车,下车后只丢给我两块钱。我说到新民路口至少要五块钱,结果他没理我。”汉子似乎还有些愤愤不平。

“然后呢?那人上哪去了?”

“他上了马路对面另一辆三轮车,哦对了,我记得那时老胡的车,他的车左边的尾灯坏了,我认得出来。老胡这个人就是不懂规矩,一般我们从新民路口到火车站至少要二十五块钱,估计他二十块钱就肯走了,要是人家不用他拉上进站大道,估计他十八块钱都愿意。老胡这个人实在不行,他这个样子我们怎么做生意啊……”汉子开始喋喋不休起来。

胡队长问明了那个老胡的住址,这就决定要离开了。临走的时候他又回过头来,对那汉子说道“那啥,你那三轮车今后别开了,我们临海不允许三轮车上街拉客的,你这是违法行为。”

那汉子以为胡队又要收他的车,整个人马上又紧张起来“领导,我们一家三口就靠这车吃饭了,你网开一面,别收我的车行不,我给你跪下了。”说完作势就要跪倒,胡队手疾眼快马上就把那汉子扶了起来。

“我说你怎么动不动就往地上折腾,你闺女在旁边看着呢,你老这样给她留下多不好的影响啊。”胡队责备道。

一听这话,汉子眼眶红了“要是能有个营生,谁愿意让闺女瞧不起啊,这不是连饭都快吃不上了,哪还顾得上这些。”

胡队长叹了口气“你也是外地来的吧?来临海几年了?”

“三年了。 ”

“一直干这个? ”

“之前和媳妇在巷子口卖过煎饼果子,后来摊子让城管掀了,就只能干这个了。”

“闺女上学没?”

“上不起……”

胡队长又叹了口气“这么大的孩子了不上学怎么行,今后跟你一样卖煎饼果子蹬三轮?”

汉子没说话,深深的低下了头。

生活的重压让他的脊梁弯曲了,为了生活他甚至忘记了自尊,变成了撒泼打滚的“无赖”可就是这样一个人靠着自食其力支撑起这个家,谁又能说他活得没有尊严呢?

也许生活本身才是真正的无赖把。

“回头我找前面红星社区的社区主任说说,让你们家孩子到那的红星小学去上学吧。红星小学里都是外来务工人员的子女,一个学期八百块钱学费,还包一顿早饭一顿中午饭,你们应该负担得起吧?”

一听这话,汉子抬起头来,眼中满是感激之色“谢……谢谢你领导,太感谢你了。”

“你这三轮车是不能再拉客了,否则早晚有一天会被没收的。我听那边的社区主任说早上那些孩子的父母送孩子来上学的时候,大多饿着肚子。你和你媳妇儿把你们这辆三轮车改装改装,就到人家学校门口去支个摊继续卖煎饼果子吧。我这边会和城管执法大队那边沟通的,让他们在学校门口给你这个摊子专门画个地方,别挡着人家学生家长接送孩子就成。你看怎么样……”

胡队话还没说完,双手就被那汉子紧紧的握住了,汉子说不出话,眼泪吧嗒吧嗒的落了下来。

临别胡队长还叮嘱“对了,要开摊你们可得去帮营业执照和卫生许可证啊,不过你们放心,现在我们市里有农民工创业优惠政策,你们把体检报告和相关证明提供给社区,三天内人家就能把证件给你们送过来,快得很。”

走出那排低矮的平房,我感慨道“没想到啊胡队,来调查个情况你还给人家解决了就业问题。”

胡队笑了笑“为人民服务嘛。”说完他面色一正“你们进屋的时候看到了没,那汉子悄悄的把一把匕首塞到了椅子下面,这种情况要是处理不好,一个不小心就会变成刑事案件。”

我一听这话心中微微一动,要是今天我们这得是来收车的,那还不知道会发生什么事呢。一念之间一个天堂一个地狱,看来咱们干刑警这一行不止是破案抓人这么简单啊。

“对了小淼,你怎么会知道要带一个旺仔大礼包来的?你这一个大礼包当真是一份大礼,很好的打开了局面啊。”胡队长转向小淼赞许地说道。

“哦,我看那三轮车上面画着个米老鼠,就觉得这应该是这家里的孩子画的,所以来之前就去买了一包。我也没想到会起到作用,只是觉得既然要来询问人家情况,多多少少手里得提点东西吧。不过话又说回来,他说他女儿才七岁,那个米老鼠画得真像啊。”

三年后一幅由红星小学选送的名为《我的梦想》的水彩画在全省少儿图画类比赛中获得了一等奖,画中是一位美丽的女警,那女警立于灿烂的阳光中,笑颜如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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