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流年错(5)

二姐还是没有回来。

从那天开始,我陆续知道了好多奇怪的消息。这些消息有很多都已经过去了很久,似乎是有人故意不想让我知道一样。然而我对那些谁谁谁又得了当今王上的赏赐啊,谁谁谁因啥啥啥而壮烈牺牲啊并不感兴趣,让我惊讶的只有几件事。

第一件事,仇家的大小姐仇莹。也是奇怪,我们段家子嗣非常多,而且年纪相差特别大。大哥已经二十三岁,而九妹才十二岁,这仇家大小姐倒是和我一般大,有些想不通。听说大小姐从蓬莱学了仙术回来,引得好一阵轰动。可惜在这个时代,仙术和妖术一样,不见得能比得上快准狠的剑招,但是对付墓里的东西,却是足够了。

然而我对仇家人没什么好感度,因为他们实在是让人难以捉摸。比如,我家人若是做什么事情那一定是有理由的。可仇家人不是,他想杀什么人,就杀了,随便扯一段借口,哪怕是我就闲得无聊这种话,也能说的出口。

第二件事,是曲婉萍和靳家三少爷靳天泽的婚事,在我看来是极其不靠谱的。靳家人精于算计,而曲家人耿直仗义,好像并不能合到一起去。而婉萍,怎么会同意这样不靠谱的婚事?……说起来,估计婉萍也没有什么话语权吧。

婚事这种事,奇怪。竟然没有荆二少爷的消息。不过,我对他也没什么好感,也便无所谓了。我对于“订亲”这种东西,竟然打那以后从未放在心上,也没有人对我提起过。

所以我想,我还是应该好好去练习刀术。对于未来的一切我又好奇又拒绝。还有二姐,她如何了?为什么还不回家?我不想去思考这些问题,因此每日都在练武场练武。

不去想这些事,段家的生活就如此的平静。

直到有一天,曲家二小姐曲婉菡来访,这平静的日子终于到了头。

我知道消息匆匆赶往大堂,心里隐隐的有种不祥的感觉。等见到婉菡姑娘的时候,她浑身是伤,几处伤口还在流血,一副风尘仆仆的样子,就好像是梦境里的二姐。她正拿着什么东西,准备交给父亲。我正觉得眼熟,就听得大夫人一声惊叫,几乎昏厥过去,父亲和大哥的脸色也瞬间惨白——

那是二姐的佩剑,紫金剑。

二姐没回来,她的剑回来了。这意味着什么不言而喻。可是,这怎么可能?我呆立在门口,一步都迈不动。

“婉菡姑娘——段何……她……?!”父亲冷静了下来,皱着眉头,紧张地问婉菡,然而婉菡并没有回答,而是拿出一个东西,那东西还在发着幽兰色的光,对父亲说:“有这个东西,王上和太子大人并不会为难曲家和段家……若非为了这个月镜石,小何她…我醒来的时候,谁都不在了…都死了…”言语至此,泣不成声。

段家的人一片诡异的沉默,唯有曲婉菡的哭声还在回响着。这种感觉让人难以忍受,我的大脑一片空白,近乎是逃了回去。她是说二姐……死了?在那个梦里,二姐说她无论在哪里都会活着,二姐怎么可能会死呢?她一定是累了,一定是厌倦了这段家小姐的生活,一定是她太累了……

十七岁,是一个学会了坚强,却不得不伤感孤独的年纪。

我已经想不起来那些日子里段家人如何哭的死去活来了,也想不起来大哥念了多少关于对二小姐死讯表示由衷难过的信,更想不起来王室赏赐了我们多少东西。父亲看到赏赐没有一分的高兴,只是叹气。我看着他疲惫的脸色,还有头上零零散散的发白的头发,心里非常不好受。原来,段家并非冷血,他们只是会为了强者而喝彩与流泪。

但是我并没有哭。我始终不觉得二姐会死,她一定没有死。我在那段时期里几乎麻木的在练武场练着自己的刀法,感受不到外界的悲与喜,我就只是那样活着,就像从前一样。二姐的葬礼,我就只是站在一群哭天抢地的人中,一脸茫然地看着他们葬下二姐的佩剑,那把锋利的紫金剑。

那只是一把剑啊,怎么能和我的二姐相提并论呢?剑没有感情,我的二姐,却是最关心我的。

和我一样不为二姐死讯伤心的,还有大哥和四弟。但我觉得,那是不同的。大哥和我都不相信二姐已死,大哥说,他太了解二姐了,二姐一直都是一个心思缜密外柔内刚的人,遇到任何困难都能全身而退,她一定有自己的打算,怎么会轻易的死去呢?我很赞同。说起来,阿雯哭的最厉害,但是她也不肯相信二姐已死。那她为什么还要哭呢?……我果然已经回不去童年的天真了。

而四弟则是有自己的打算。二姐既死,那么排行下来,大哥依然是大哥,我就成了二姐,他则排行老三……呵,他算的倒是挺多。

只是他没想到,不仅我和大哥不同意,就连父亲都一脸铁青的回绝了他,还赏了他一顿板子,四夫人再哭闹也无济于事。我想,父亲大概是认为我无法取代二姐的位置吧。而大哥说,父亲认为四弟远不及我,更是怕自己忘记了段何这个女儿。

忘记……二姐么?

后来,我们又得知了婉菡的死讯。她死时的症状很奇怪,人们都猜测是和什么陵墓有关。我隐约听到了“心月”二字,却不知道他们有什么玄机,只知道二十八星宿中的心月狐。可这个话题还没等兴起来,就奇怪的从人们口中消失了。大概是涉及到王室的什么秘密吧……

段何这个名字,也真的几乎无人再提起,时间久了,我都有些陌生。我此时才知道,她是多么特殊的一个人。

我们都是十三岁闭关,十八岁出关,只有她,十六岁就可以名满天下。她确实会剑法,而且是快准狠还不失美观的剑法,任何人都学不到精髓,只可惜见识过的人基本没有活下来的。一般的,甚至是一流的杀手,都不是她的对手。十九岁,她却不再做杀手,她开始同其他世家的人下墓,或者,就她一个人……

这么多年过去了,她除了做这些,还要抽出时间来关心段家,关心我……一定很累吧。

二姐离开了,大哥身上的担子也更重了。

他却摇头,说我这一次感觉错了。

担子最重的,是我段玲啊。我这时候也隐隐约约明白了,二姐为我做了多少本应该我做的事情。现在她不在了,我必须要代替她的位置,学着冷漠,果断,坚强……

然而事情还没有结束。

二姐的风波刚刚平静下来,生活好不容易步入正轨,就传来了荆家毁约的消息。于是整个段家的悲伤全都转化成了愤怒。荆家果然是借着二小姐的名头才要和段玲订婚的。我从未见过父亲那么愤怒,那么大的一张八仙桌,他一掌下去都碎成了渣。

我本来也不怎么难过,因为荆家的少爷我真是没有什么好感。只是全家人都为我义愤填膺,这让我始料未及。那天,四叔拿着一小盒新打的风间燕找到坐在亭子里发呆的我,陪我在亭子里静坐。四叔一直没有再娶妻子,也没有儿女。我的四婶很早就已经过世了。四叔其实对我一直都很好,在过去的几年里,他和我的交流,其实比父亲和我还要多。我很感激他的陪伴,但我真的不伤心。我不知道怎么和他表达我的心情,就只好看着水中的鱼儿游来游去,直到看得我有用飞镖扔它们的冲动。四叔这才开了口,沙哑的说了一句:“若是有什么需要,尽管来四叔这里。”

而当晚,阿雯哭着跑到我的小院子,紧紧的抱着我哭个不停。我本来没什么感觉,竟被她哭的鼻酸,然后她说了一句话直接让我和她一起抱头痛哭。

“三姐不怕,阿雯陪你!他们不要你,阿雯要陪你一辈子!”

阿雯啊,你不可能陪我一辈子啊……我心下悲伤,却没有说出口。当年的我,也是这么对二姐说的,我要一直陪着二姐……可是她离开了,我再也陪不了她了,甚至都不知道她是否还活着——我以后一定要找到她。

母亲大病了一场。原本以为不过是伤心过度,没想到最终再也没能起来。

临走时,她只留下了我一个人。

我对母亲的印象一直是很淡的,但是我还记得她憔悴着还执意亲自为我做点心的样子,还记得烛光下她缝补的身影,还记得多少个我偷偷溜回来看她的时日,她正拿着针线对着我扔掉的书本、图纸发呆。

我哭了很久,握着她的手,就像以前一样,我不知道怎么表达我对她的爱意,对她的关心,只能哭。她没有血色的手轻轻抚着我的手,我的脸,气若游丝。“玲儿啊……娘对不起你啊……”她哀伤的看着我,脸上满是痛苦之情,“娘不能给你一个平静的生活……还要你面对这么多…不仅不能为你分担什么,还要离你而去了…”

她对我说,不要相信名门望族的爱啊,多少当年的海誓山盟,最后都成了名利争斗下的泡影。

我似乎从来没觉得名门望族的爱是个什么值得尊敬的东西。荆家是为了姐姐的本事,爹的几个夫人除了大夫人都在争着名利,而为了二姐争论不休的人无一不是看中我段家的名声。

我当时只是觉得荆家人看不起我,他们只是因为一个二姐,我连二姐的影子都算不上。我的心里终于有了愤怒和不甘心。十八岁的前两天,我拿着四叔为我打造的长刀,跪在父亲和大哥面前,说着我发自肺腑的话。

“荆家毁约,是段玲做的不够好。段玲发誓,段家绝不会因为没了段何而被人瞧不起。”

我要比二姐做的更好。

最后荆家人因为毁约,按照约定(这是什么时候的约定)把世家之首的位置让给我们家,还替父亲在朝中谋得一职,和荆家的官职同等。父亲远赴皇城,从此管理段家的重担,则完全交付给了大哥。

我只奇怪一件事,为何荆鸿最后娶了仇莹。

然而这一切已与我无关。我站在段家最高的房顶上,抬头望向残月。明月仍有再圆时,逝去之人却再不回来。孤独。我终于感受到了无边的孤独。再没人能听我诉说心中苦恼,从此这一切都要独我一人去抗。

我很久之后才知道,那时候,还有一个身着黑衣面饰苗银的少年,正站在远方静静地看着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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