冯云卜眸色狐疑，但还是告诉他道，“是个小屁孩，长着一张娃娃脸，手使魔心无形剑，一身红衣，喜欢喝酒，喜欢玩闹，还喜欢漂亮姑娘，一见到美人，便垂涎三尺，走不动路了，表面上，和其他同龄的孩子没什么区别，不过却是个嬉笑中杀人的主。”
“……是他！”孟蜀江眼光轻闪，已然确定了自己的猜想。
“什么是他？”冯云卜问道。
“我想……我也见过他了。”孟蜀江缓缓攥起了拳头。
“你见过他？”冯云卜眼中又多了一丝狐疑。
“没错。”孟蜀江转眸，看向冯云卜时，目光已恢复平静，“我们也是从洹远城那边过来的。”
“你的意思是，你在洹远城见过天辰？”冯云卜微微挑眉。
“嗯。”孟蜀江点了点头，“洹远城，风尘酒楼。”
冯云卜眼波游转，若有所思，之后唇畔忽然绽起了一抹笑，只听他缓缓道，“这样……我便明白了。”
“如今没了他们的行踪，天杀阁打算怎么办？”孟蜀江道。
“我也不知。”冯云卜如实回答。
将茶杯搁在石桌上，他似叹非叹的舒一口气，又道：“从洹远城到蓝沁城，有四条路可走，或沿着官道向西北方向行去，或走山路，穿过平谷山，或绕道鄢渠城，又或行水路，沿北云河向上走，这四条路上，我都安排了人，但至今也不曾发现他们经过。”
“啊？难道他们不去蓝沁城了？”孟蜀江疑惑道。
“不可能。”冯云卜无比笃定道，“他一定会去的。”
“为什么这么说？”孟蜀江猜测，“说不定是他怕了天杀阁，躲起来了呢？”
“呵……”冯云卜似是被他逗笑了，“那你可就小看他了。”
“是你们太高看他了吧。”孟蜀江撇嘴。
冯云卜却摇了摇头，竟有些欣赏的道，“你觉得，从十八重明阙府活着爬出来的人，会怕天杀阁的追杀？”
孟蜀江脸上的表情微微一僵，显然是被说服了，“那……或许是有其他事，临时改道了呢？”
冯云卜唇角衔着笑，又摇了摇头，继续跟他卖关子。
孟蜀江实在想不明白，又道：“他有非去蓝沁城不可的理由？”
“有。”冯云卜道，“他想要四方城。”
“废话，你不想要？”孟蜀江呛他一句。
“我和他不一样。”冯云卜提起茶壶，又给自己倒了杯茶水，慢悠悠的道，“我想要四方城，是因为四方城于我有用，所以我会争取，但就算最后得不到，大不了就是现在这样，也没什么损失。”
他停顿一下，喝了口茶，接着说，“可湛南擎……夜天山势力之大，谁也想象不到，光是面上看到的这些，便足以与正道第一的印天宗抗衡，而暗里，还有我们看不到那些。所以区区四方城，于他而言，可有可无。”
“既然可有可无，那他为何还非争不可？”孟蜀江凝眉问道。
冯云卜有些无奈的一叹，看他和看白痴一样，“比方说，你我是不共戴天的仇人，你要杀我，而现在你手中没有兵刃，我手中却有，但你觉得，我会给你去拿兵器的机会么？”
孟蜀江垂眸，了然一笑，“自然不会。”
“所以他当然也不会给任何人这样的机会。”冯云卜漫不经心的接一句。
“那现在该怎么办？他们应该快到蓝沁城了吧，难道要在蓝沁城动手？”孟蜀江道。
“不，等到了蓝沁城，这事只怕就不好办了。”冯云卜将茶杯搁下，“天杀阁那边说，他们有办法。”
“你相信他们说的？”孟蜀江双眼微微眯起。
“谈不上相信不相信，不过我知道，被天杀阁盯上的人，目前，还不存在幸存者。”冯云卜眼中含笑，笑里藏刀。
言罢眼珠一转，瞥向孟蜀江，“你找我何事？”
孟蜀江示好的笑笑，“我就知道，湛南擎重出江湖，你们肯定也坐不住，所以顺道过来问问你这边的情况。”
“顺道？”冯云卜眉梢轻挑，又有些狐疑。
“嗯，我本来是打算和君绍一起先去蓝沁城，路上收到滕州城那边的求助信，这才改道。”孟蜀江解释道。
冯云卜闻言一哼，“我就说嘛，你怎么突然想起我了。”
荒山间，微凉的夜风盘旋了良久，终忍不住钻进了那辆马车里，轻轻撩起了那人火红的衣袂和火红的长发，使得那人仿如盛开在暗夜里的曼珠沙华一般妖美绝艳。
望着夜空中那点点星光，湛南擎那一双幽深的眸子好似地狱火海一般，虽然平静，却暗蕴着可吞没一切的红光。
片刻后，他绯瞳轻轻一眨，视线转回车中。
看着舒舒服服靠坐在贵妃榻上，正在翻看一本琴谱的战北疆，他脸上浮起一丝耐人寻味的笑。
“那日看箫谱，今日看琴谱，北疆尊主莫不是要开始修习音律了？”
战北疆冰白的玉指轻轻翻过一页，目光不离琴谱。
没理他。
湛南擎手中七骨凤凰扇轻摇，倒也不生气。
站起身，缓缓向着战北疆走来，“弹琴吹箫，本上也略通一二，北疆尊主若要修习，本上或许可以帮上忙呢。”
他话音轻缓，却在说到那个‘忙’字时，手一伸，便一把夺过了战北疆手中的琴谱。
可出奇的是，战北疆竟也任由他夺去而未反抗。
湛南擎将七骨凤凰扇合上，一派气和神莹的翻看两页——
并无异常。
只是一本普通琴谱，随处可买，价格也不高。
他眼中闪着一抹妖异的红光，斜睨一眼战北疆。
战北疆却唇角一勾，扬起了一抹狐笑，“一本琴谱而已，帝上若喜欢，便拿去好了。”
“北疆尊主还是留着自己看吧。”
湛南擎皮笑肉不笑的弯起了双眸，琴谱一合，丢还给他。
战北疆接住琴谱，冰眸中不掩得意之色。
正这时——
“吁！”
马车忽然停下，车夫低沉而严肃的声音从车外传来。
“帝上！”
湛南擎轻轻扬起一边唇角，玩味的一笑。
“总算来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