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论如何，给颜姑娘煎的药还是在冷缝玉的手忙脚乱中完成了，毕竟他平日里拿刀惯了，乍一开始做起了药房伙计的活计，的确不大适应。临走前，薛剪夏又着重叮嘱了一遍，方才简单收拾了一下出了门。
到颜姑娘屋外的时候正好是申时，可屋内没有半点动静，他又不敢敲门怕吵到里头的人休息，又怕一直在外头等下去的话，这冰天雪地里药会凉的更快。
来回纠结了好久，直到盒中的药已经渐渐不怎么冒白汽了，他才终于下定了决心，正准备抬手扣门时，里头传出了颜织素的声音：“谁在外面，是剪夏吗？”
他定了定心神，沉声：“颜姑娘，是我。”
眼前的木门很快便被拉开了，一张巧笑倩兮的容颜从门后露了出来，只是眉眼间还是有些许的憔悴，应该是近日劳心伤神的缘故。
“冷护卫？原来是你，真是稀客啊！”
“颜姑娘，剪夏有事要出去一趟，所以就拜托我来给您送药。”
“出门了？”颜织素一愣，继而好像是想起了什么，低声，似自语道，“是了，明日便是最后期限了，差点忘了……”
“什么最后期限？”冷缝玉不明所以。
颜织素却浅浅一笑：“这个嘛……是秘密！”这时，她才后知后觉地发现自己已经让对方在寒风中站了许久了，登时便红了脸，侧身让出一条道儿来，“冷护卫，外头冷，你还是进来说话吧！”
冷缝玉却纹丝未动：“颜姑娘，药已送到，我就不进屋了，以免……”
“你怕旁人误会？”颜织素何等聪明，怎么会想不到这一点，于是便笑道：“沉香上下有谁不知你我的为人？天冷，你若是再不进屋，我可就要冻死了！”
还是这句话管用，他也没再多说什么，依了颜织素的意思进了屋。
“坐吧！”
颜织素的西厢房布置得极其简单，只有普通的床榻和桌椅之类的。大门正对的就是一张青玉案头，上头还铺着写了一半的宣纸和搁置的笔墨砚台，应该是颜织素之前在桌上练字练到一半便去午憩了。左边的窗台外头便是一棵傲霜而立的红梅树，花开得正艳，竟如烈火一般，让人瞧着也不觉忘记了外面的寒冬腊月。
环视了一圈下来，当冷缝玉终于发现自己这样观察一个姑娘家的闺房是多么失礼的行为之后，颜织素已经伸手接过了他提着的锦盒，慢慢揭开——
“药还冒着热气呢，有些烫，等会再说吧！”
这话一听就像是在扯谎，药已经放了很久了，怎么可能还会烫？剪夏说得果然没错，颜姑娘平日里温和细腻，但只有在喝药的时候才会像个孩子一样，怕苦，然后找各种理由拒绝喝药。一盒糯米糖糕递到了颜织素的眼前：“若是嫌苦，拿这个佐药吧！”
对面的女子瞬间绽放出了明媚的笑容，刚要伸手去拿，冷缝玉却又把手缩了回去。
“剪夏叮嘱了，只许你吃两个，不许多食。”
“哦——”笑容瞬间便敛回去了大半。
此时，门外突然响起了一个门内弟子的声音：“颜姑娘？”
“何事？”
“七姑那里遣了人来，说是降香阁那边出了点岔子，请姑娘过去瞧瞧！”
降香阁？
冷缝玉有些不耐的样子，低声：“七姑也真是，降香阁的事也搞不定——”
只听门外的弟子轻轻“咦”了一声：“夜影卫大人也在？”
颜织素似乎也有点不耐烦了：“到底发生了何事？”
“哦，七姑说之前来过的那位华服公子又到阁中闹事了，家姐又不在沉香，她一个人实在是应付不过来，只好麻烦姑娘您出面想想办法。”
之前来过的……
颜织素和冷缝玉不约而同地对视了一眼。该不会就是那个千娇百贵的任性小郡主吧？上次来降香阁的时候，正好是家姐出发去龙冯山赴约之前，这个小郡主口口声声非说家姐勾引季王殿下，俨然是将家姐当成了她的情敌。后来，还是家姐想出了个办法，用了一个谜语轻轻松松地将小郡主给哄了回去。
如今这璇玑郡主二度来降香阁闹事，该不会是已经解开了那个谜底吧？若当真如此，家姐现下也不在沉香，只凭她怎么制服得了璇玑郡主？
刚喝过药，她的头仿佛又疼了起来：“你去告诉七姑，由着那人闹去，沉香诸人不得出面！”
“可是……”门外的弟子却犹豫了一下，“顾小公子按捺不住，已经……”
“呃……”颜织素扶着额，隐隐感觉自己简直一个头两个大。
算了算了，事已至此，不如还是去看看吧！若是真任由璇玑郡主这样闹下去，降香阁只怕就要翻个个儿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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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喂，你属狗的啊？”面前的少女一身华贵杏眼圆睁，一副飞扬跋扈的娇蛮模样。“给本郡主让开！我找的是柳且落，不是你们这些喽啰！”
心中却也古怪得很，她与这名少年应该是第一天见面，之前从未有过交集才是。可他给自己的感觉，却总是有点似曾相识——
尤其是少年的眉眼之间，似乎……跟九哥哥有点相像。
才刚想到这儿，少女赶紧打住了这个想法。自己的九哥哥何等尊崇，岂能与这种不知天高地厚的家伙相提并论？
顾陵游面无表情，冷声道：“小郡主，您身份何其尊贵，又何必在此处胡闹？”
少女重重哼了一声：“本郡主如何行事，用不着你一个贱民来教训我！柳且落呢？叫她出来见我！”
顾陵游见少女甚至开始得寸进尺，心中的怒意也涌动起来。
“今日是怎么了？阁内竟如此热闹，织素少不得便要过来凑凑热闹了！”身后一个熟悉的声音传了过来，与此同时，一只手也轻轻按上了他几乎要抽刀的手。顾陵游惶然回头，却发现是冷缝玉，见他望了过来，便轻轻地摇了摇头，示意他不可莽撞行事。
“你又是谁？”璇玑郡主斜睨了颜织素一眼，眸中满是蔑视。
颜织素唇边的笑容一如往日般温润：“我只是降香阁的管事人之一，柳姑娘今日并不在降香阁中，郡主还是改日再来吧！”
“哼！依本郡主看，那柳且落根本就是一个胆小鬼，不敢见我也就罢了，竟然还把自己手下的虾兵蟹将一个个派出来敷衍我，分明就是看不起本郡主！”
“郡主此言差矣，柳姑娘她……”
“行了，废话少说！让柳且落出来，否则本郡主今日便生拆了你的降香阁！”
跟这个正在气头上的小郡主讲道理属实不大容易啊……
而就在这时，门外骤然扬起了一个声音——
“璇玑郡主，是在找我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