刀尖下缓缓渗出一抹刺眼的红色，颈上的刺痛终于让这位族长大人明白——封澜，是认真的！
“封澜，你……你敢伤我分毫，不怕被族内追杀吗？”那老东西的声音微微颤抖。
封澜冷笑一声，手上的利刃又近了几分：“追杀？哼！族长大人，您是知道的——我封家兄弟本就对封家没什么感情，大哥也已经叛出灵衍族，您觉得我会在意什么追杀不追杀吗？”
“你……”
此时石老爷子也坐不住了：“封澜，族长毕竟是族长，容不得你放肆，还不快退下！”
封澜毫不退让，口中吐出的言语字字寒厉：“石老爷子，封澜一向敬您服您，可是这样自私庸懦的族长，值得您尽心辅佐吗？”
“这里由不得你胡言乱语，还不快住手！”石老爷子厉喝一声，“就算族长再不济，也不容你逾矩！”
呵呵，逾矩吗？
望着封澜的脸色逐渐青白，她心中不知为何泛起一丝惶然。
“澜……澜哥……”
这是她第一次，唤了封澜的名字。怯生生的，却清晰地传入了在场众人的耳中。
“澜哥……不能杀……”
“不可以……澜哥，不可以……”
封澜微微一僵，随即愠怒道：“小落，都这个时候了你还护着这个人！难道你忘了他平时是如何欺凌于你吗？”
闻言，众人皆是一愣。平日里族长对柳且落喜爱至极，万事更是极尽宠溺，这些大家都看在眼里。怎么现在封澜却说什么欺凌不欺凌？
那个老东西有些挂不住脸面：“狗东西，胡说些什么……”颈上的利刃直直刺进了一寸，突如其来的疼痛令他忍不住痛呼了一声，很快便识趣地闭了嘴，再不敢多言。
她蹙了眉：“澜哥，你的手上——不应该沾上他的脏血！这个人，没有资格死在你的手里！”
“杀了他，澜哥会被驱逐出本族，你不能为了这个老东西冒这个险！”
不想，她不想失去澜哥！封大哥已经离开了，连每次来看她都不得不偷偷摸摸避开族人。娘亲早逝，除封大哥外，澜哥——是她在这世上唯一的慰藉，不能因为她永远背负一条人命，不能被这个老东西的血弄脏了手，不能……
“……小落，如果我杀了你爹，你会恨我吗？”
“不会！”几乎没有任何犹豫。
“那么——”一向“冰山脸”的封澜罕见地露出一抹微弱的笑容，“能不能请小落，把这个人交给我处置？澜哥向你保证，绝不会伤他性命。”
“……好，我相信澜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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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澜哥，我们——都变了……”
自从灵衍族灭族之后，她便再也没见过澜哥了。只知道在那场灭顶之灾中，澜哥由于提前离开了族中从而免过一劫。
那个老东西，到底也没来得及追究澜哥的僭越之罪，便惨死在了那场灾难之中。
算是，报应吧……
如今再见，未想到他们已是斗转星移，物是人非，再也回不到当初了。
“的确……都变了……”
如今的他们，终究都变得连自己都不认识了——
“澜哥，你真的已经决定追随梁溪南吗？”
“……是。”封澜犹豫了许久，最后还是慢慢点了点头。“为了大哥，我没有选择。”
当年的她，只有唯一一次看错了——封澜，其实一直深爱着封大哥，只是口是心非罢了。
她何其幸运，才能让封家两兄弟对她呵护备至处处相护，哪怕赌上性命也要护她周全。一个为了她不惜挟持族长，逼他生生将那件婚事取消，也因此被迫离开了灵衍族，孤零漂泊；一个为了她舍出性命把年幼的她带了出去，四处躲避追兵，甚至为护她平安离开而只身引开了传说中杀人不眨眼的“冷面无常”孟郁之，多年来生死难测。
可如今，她和澜哥……终于还是要成为仇敌了么？
“澜哥，我只问最后一次——”柳且落努力压抑着自己的情绪，尽量平静地开口，“你真的，打算帮梁溪南做事吗？”
封澜深吸了一口气：“……不错。”
听到封澜的回答，柳且落竟瞬间冷静了下来，缓缓站起了身子，定定望向这个自小便宠着她的哥哥——
“既然你决意为靖南山庄做事，也就意味着你封澜——选择站到了小落的对立面，同我沉香作对！事已至此，我无话可说，告辞！”
说罢，甩袖便回身要走。
“小落！”
封澜在身后急切地唤住了柳且落，背后的那道目光悲凉而凄戚。
“小落，如果关神医真的可以让大哥复活，你又当如何？”
“那关舒儿医术再精湛，怎么可能起死人而肉白骨？澜哥，梁溪南何等奸猾，你别是被他给骗了！”
封澜似乎动了怒：“宁可信其有不可信其无，只要有一线希望便可放手一试！小落，难道在你的眼里，那个所谓的大计比大哥的性命还重要吗？”
柳且落一愣，说话的语气也顿时变得不客气起来：“石老爷子对我恩重如山，他既在临终前交托了那样的重任，那么——”话语陡然锋利起来，“我柳且落，哪怕是赴汤蹈火，上九天下黄泉也绝不辜负！”
“石老爷子于你有恩不假，可他胆识有余却不辨是非，只知一味愚忠。难道他让你以身殉国，你也会照办吗？”
“会！”她回答得斩钉截铁。“澜哥，我自创沉香以来整整八年，走得有多凶险你可知道？我每一天都不得不走在刀尖儿上，明明遍体鳞伤却还要在人前强撑笑意。这一切的一切，就是为了实现石老爷子的遗愿！”
“灵衍族一夕被灭，我等族人几乎损伤殆尽，这仇岂能不报？而如今封大哥尸骨尚未寻到，你便已经开始相信封大哥已经死了吗？”
“澜哥，我不想与你为敌，从来都不想——”
“可是，我已经不是以前那个需要你们以命相护的小落了！我有了自己的宿命，就不能随自己的心意存活！”
封澜着实没有想到，如今的小落——竟然会说出这样的话。
他自小便是奴隶之子，又生而六指被多番欺辱谩骂，所以对灵衍族本就没有多少归属感。
可是他却忘了一件事——小落她，作为族长之女，有的时候是没有办法像他如此潇洒的。
“澜哥……”柳且落垂下眼，退后了几步，深深地作了一礼。“往后相见，你我便再无情分可言，你——万望珍重……”
最后的最后，他们还是变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