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够了！”门口突然传来一声男人的厉喝，雄浑厚重。
二人难免一惊，循声望去时，只见鬼箭羽正站在门口那里，剑眉微蹙。
“羽——”柳且落像往常一样唤了他一声，却并不明白鬼箭羽为何突然如此生气，是他们刚刚的话哪里说得不对吗？
直到女子柔柔唤着他的名字，鬼箭羽才蓦然从怒火中清醒了过来。
自己方才好像——失态了。
他忙深吸了一口气，勉强压下了胸腔中的莫名怒意，尽量平稳着语调：“落儿，你不是答应过我，不会再理会外面的波诡云谲吗？”
“我……”柳且落微微一僵，下意识地躲避着对方的目光。她确实答应过鬼箭羽，沉香解散之后便不再插手江湖与朝堂中的是是非非，但她只是偶尔问起，应该不算破坏约定吧？
“……羽，我只是忍不住想了解一点……”
男人望着佳人柳眉弯弯，一副泫然若泣楚楚可怜的模样，心中的那股无名之火早已消散于无形，哪里还能狠下心来去责怪？
无奈之下，他只好挥手示意旁边的玉忍冬先下去，然后轻叹了一声：“在山苍子待了这么多天，是不是有些苦闷了？等我忙完了手头的这些事，就带你去酃湖赏景好不好？”
“好……”柳且落也没有多说什么，无精打采地随口应了一声，便重新垂下了头，不知又神游去了何处。
鬼箭羽耐心道：“落儿，我是为了你好！沉香已经解散，你也恢复了自由之身，不必再背负着那样沉重的仇恨活下去，为什么不尝试着去过自己想要的生活呢？无论江湖还是朝堂，脏东西实在太多了，你往后还是少沾惹为好，以免烦心。”
可是现在的生活，也未必是她想要的啊……
她张了张口，似乎想要辩解什么，却终究还是选择了放弃，眉眼低垂。
她想要的，究竟是什么样的生活呢？
这个疑问，恐怕连她自己都解答不了吧？曾经，她一度将沉香视作自己一生的宿命，所做的一切都是为了沉香的未来，为了那些一心一意效忠于她的下属。
可如今，沉香已经没了，以前一起同生死共患难的人也已经四散。
没有了沉香，没有了他们，自己又应该为了什么而活？只是为了自己吗？可是说到底，她的存在不就是为了扳倒大鄢常氏，襄助兰陵一族最后的血脉上位，为族人复仇吗？
失去了仇恨的支撑，她反而开始对未来的一切开始茫然无措了。
望着柳且落有些苍白的脸色，男人心疼地皱了皱眉，抬臂环住了女子单弱的身子。
“落儿，别再多想了！从此以后，不管是波诡云涌的江湖，还是人心难测的朝堂，都与你再无半点关系了，明白吗？”
“嗯……”
“落儿，我有件事想跟你说。”
“什么？”
“你……”男人像是下了很大决心似的，斟酌了好一会才再次开口，“愿意当我鬼箭羽的——压寨夫人吗？”
压……压寨夫人？
不知道为什么，柳且落的第一反应不是惊愕、羞涩或者否绝，而是——
“我不是说了吗？你是一宗之主，又不是占山为王的强盗头子，哪来的压寨夫人？”
她记得清楚，这是鬼箭羽那次在喝醉酒后提及的一句玩笑话。
而当时，她的回答也是如此，一字不差。
就是那一次，第三次丢失的玉牌终于再次回到了她的手里，失而复得，不由得让她喜极而泣。
“你若真心想谢我，不如收拾一下，与我做个压寨夫人吧？”
当时的男人就这样脸不红心不跳地说出了这番调笑之语，其神情、语气之认真，甚至都令她怀疑男人是否真的喝醉了，还是本性就是如此。
“原来你还记得——”男人笑了起来，硬朗的眉眼轮廓似乎也在这如朝阳般熙暖的笑容中渐渐柔和了起来。“那可是我第一次鼓起勇气的表白啊，可惜你当初只记得沉浸在珍贵之物失而复得的激动心情，根本就没顾及到我说过的话。”
听男人的语气，似乎还透着一点小委屈。
柳且落扯了扯嘴角，水灵的杏眼眨巴了半天也没想出反驳之语。
嗯……事实好像的确如此啊，那时的自己确实因为太过激动，好像并没有注意到鬼箭羽说出的那番堪称直男教科书版告白的语句。
再后来，他说话的方式也愈加放肆起来，自己却从未觉着哪里不妥。
正想着，身子感觉被拥得更紧了。
“所以说，落儿你——同不同意呢？”
她怔忡了一下：“羽，你先放开我好不好……”
“不好。”
“可是这样说话不方便……”
“哪里不方便，我觉得挺好的。”
“……”
不知道什么缘故，她骤然有一种身在刀俎任人鱼肉的感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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玉忍冬在门外候了大约一个多时辰，头顶阳光正烈，晒得她已经开始有些犯懒了。期间，浮烛有事也来这里找鬼尊大人商议，被告知家姐也在里头时，便留下来和玉忍冬一起在暖阳下等候，很快也在她肩头上打起了盹。
这两日山苍子诸事繁杂，浮烛作为鬼尊大人的心腹自然有许多事要处理，已经约莫半个月没有好好休息过了。现在好容易有了可以偷闲的机会，玉忍冬也实在不忍心吵醒他，便一直苦苦保持着半蹲的姿势，竟也开始犯困了起来。
“吱呀——”
门扉开闭的声音瞬间将原本还在门口昏昏欲睡的两人惊醒了，忙不迭地冲着来人行了一礼——
“鬼尊大人。”
“主子。”
“嗯。”鬼箭羽看上去心情大好，摆了摆手让他们免了礼，“从明天开始，你们二人将手头的所有事都放在一边，专心筹备典礼吧！”
两人面面相觑，满头雾水。
“什么典礼？”玉忍冬懵懂。
“当然是——”鬼箭羽难得露出了一副小孩子偷到糖吃的表情来，“准备本尊与落儿的，婚礼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