伍拾叁
谁知才刚一动身，就被另一个人拦住了去路——
“让开！”她袖中的手微微握上了月夜转轮之上，冰冷的利齿小小割破了她的掌心，渗出了一丝刺眼的血迹。
那人皱了皱眉：“你们走不脱的！”
“那你想如何？”殷含笑看来也是怒极，连声音都嘶哑了起来。“无需多言，直接杀了我们吗？孟郁之，这似乎是你一向的作风啊！”
面前的孟郁之顿时怔忡。
“月！”鸢尾急切地唤住了几乎要动手的殷含笑，“你忘记我和你说过什么了吗？”
她当然记得！之前鸢尾便告诉过她，他亲眼见过孟郁之由冷血杀手转换为呆萌少年的整个过程，再加上孟郁之曾经说自己极少有清醒的时刻，因此推断——孟郁之应该是被某个人控制了，才会做出这许多伤天害理之事，本人却毫无印象。
可面前这个江湖上几乎人人惮之的冷面无常向来手下无情，难道她在对战之时还要分心顾忌着这些，连累他们一起丢了性命吗？
“赤，你什么时候也开始心慈手软起来？”她冷声呛道，“如今大敌在前，你我之性命亦难保，你竟然还有心思忧心对手的生死！”
“我……”
鸢尾一滞，一时却无言以对。
含笑说得对，他自入江湖以来，一向快意恩仇，杀伐决断，手下何曾留过情？
但面前的这个少年，自己却无论如何都提不起伤他性命的想法。
为什么……他与孟郁之明明之前萍水相逢……
“才不是素不相识呢！”
在赶往诃陵途中无意与孟郁之相遇时，他曾忍不住问过他们是否认识，而孟郁之却只给出了这句模棱两可的答案。
他们，以前见过吗……
可是现在却没有时间让他思考这些了，师傅与仇寅老贼就在前方的屋中缠斗，倘若不能及时脱困，连师傅也会被他拖累。
怎么办……
许久，他闷闷出声：“月，接下来我所说的每一个字，你一定要牢牢记得——”
“什么？”殷含笑不明所以。
他的双手突然毫无征兆地搭上了殷含笑的双肩，手上微微用力：“从现在开始，不论发生什么，你都不许看，一定不能看，明白吗？”
“可是……”
“月，按我说的做！”鸢尾目光烁烁地望着殷含笑的双眸，“相信我！”
殷含笑张了张口，明显还想要说些什么，却还是犹豫了一下，依言闭上了眼睛。
而男人却深喘了一口气，硬撑着转过了身来，正面对着那个传说中的肃杀少年。
面对这位以冷血著称的冷面无常交手，他们有多大的胜算？
他不知道，亦不敢想，毕竟连当年的血鳞主封白都败在了孟郁之的手里，更何况他们的身手到底还是赶不上封白先生的一半……
“你——服过灭魄丹吗？”
“……没有。”
“那今天就让你见识一下，灭魄丹真正的效用吧——”他苦笑了一下，“小七。”
最后那两个字甫一落地，孟郁之的瞳孔蓦然睁大了许多。
只见鸢尾从腰间抽出匕首，轻轻贴上了自己的手腕，几道青筋纵横，那里便是经脉所在。
自己从记事起便是百毒不侵之体，他一直不解，还以为是先天如此，却从未想过竟是灭魄丹的功劳。
感谢师傅，他曾经在书上无意翻到过，所谓的灭魄丹，说白了与罂粟等一众效用无异，可以一定程度上提升使用者的功力，副作用倒也不至死，只是更阴毒些，比如……
寒光一闪，他的那只手腕已然是鲜血淋漓。
置之死地，方得生机。
这是介绍灭魄丹那一卷上的开篇第一句话——
书上说，曾经有人于全身经脉尽断之际偶然寻到了灭魄丹，服之，其经脉竟一夕复原，且内力大增，非常人所能及也。
然三日之后，其人暴毙，死相诡异，不知缘由。
这就是灭魄丹的真正效用——以命换得一时之荣耀。
也正因为如此，灭魄丹便和忘川等一起被江湖中人归为禁药行列，谈之无不色变。
但如今，终究是顾不得了……
右手臂已经痛得失去了知觉，他却并没有就此停手，而是用口衔住了刀背，刀口直直冲着自己的另一只手，狠狠割了下去。
孟郁之似乎被惊到了：“你……”
鸢尾强忍着双手传来的剧痛，但在疼痛之外，却另有一种灼热难当的感觉从伤口处源源不断地传了过来。他清楚地知道，是灭魄丹的作用，促使经脉开始以难以言喻的速度进行愈合，并推进功力的提升。
“抱歉，小七……”
“我不想伤你，可是……我更想让她活下来……”
哪怕其中的代价，连他自己都不敢想。
男人的眼底已经开始变得通红，喉咙中抑制不住地发出了一声声嘶哑的低吼。
鸢尾——似乎入魔了！
孟郁之目光一凛，如果还有旁人在的话，一定会惊叹于自己甚至连浮微剑是如何出鞘的都没有看清，两条身影已经纠缠在了一起，难解难分。
殷含笑依旧闭着眼，手上却已经迅疾将月夜转轮擎在了手中，转身——
“月影卫不愧是沉香四大影卫之首，果然敏锐！”
仇寅虽笑着，却语气不善。他好容易躲开了裘剡的一击，正好抽身出来，没想到却被这个女人给阻拦了下来。
她摆开了架势，语气冰冷：“居然暗中偷袭，的确是你仇寅的性子！”
“那是自然！”
话音未落，仇寅身子猛地腾空而起，直直朝着鸢尾和孟郁之缠斗的方向而去。
“轰——”
殷含笑正想追过去，却不成想身边突然炸开了一个什么东西，烟尘四起，呛得人根本无法呼吸。再加上她还不能睁眼，无法精确辨别对方的动向。
而仇寅则趁此机会，屈掌为爪，抽出自己身上的配剑，直刺向已趋近于魔化的鸢尾。
但就在这千钧一发之际，原本在鸢尾对面的孟郁之不知为何将剑往旁边一架，自己却顺势转到了鸢尾的这一边，竟全然不顾身后鸢尾的一击，回身狠狠用浮微剑挥向来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