拾贰
却说柳且落甫一露面，便瞬间俘获了在场众人的心。自然，也不是所有人——
乐声淙淙中，青黎恍然听到了一个娇细的声音：“陛下，这好歹也是一年一度的献神花会祭典，柳姑娘是不是也太乱来了？又是献歌，又是露脚的，往年可没这样的规矩呢！”
青黎听得恼火，正想开口反驳，只听季王淡淡开了口：“淑贵妃娘娘，您有所不知——昔日楚大夫芈灵均所作《九歌·山鬼》中有‘成礼兮会鼓，传芭兮代舞，姱女倡兮容与。春兰兮秋菊，长无绝兮终古。’一句，指的就是巫山神女思恋心上人的故事，后世也常常用来祭祀神灵，放在此处并无大不妥。至于露脚嘛……”
他笑了笑：“花神与山鬼一样，本就长于山野之间自在无忧，深匿仙境之中，向来不为人所知。既无人见得其面容，又何必穿什么鞋呢？七哥，你说是吧？”
最后一句，倒是把这个包袱稳当当地扔给了在旁边一直不发一言的显王。
显王原本并没有兴趣参与这个话题，不过既然季王都把这个问题甩给他了，他便顺着话接了下去：“九弟说的是！只是淑皇嫂平日一向不喜这些神鬼传说，不清楚也情有可原。”
望了一眼脸色瞬间开始铁青的淑贵妃，他不由心情大好。反正他是不怕得罪这位深蒙盛宠多年的淑贵妃，就算她再如何得盛宠，终归只是个头脑简单，只知恃宠生娇的跋扈贵妃而已，虽说他允诺淑贵妃，待登位之后以皇太妃之位相许，保她一生荣华，但毕竟世事难料嘛！她一个深宫妇人，一旦皇帝恩宠不再，她唯一的指靠也就只有他了。
想到这里，他心情更欢悦了几分。
这时，皇后在一旁也悠悠然道：“淑贵妃，身为后妃当修身立德，往后还是该多读读书，开开眼界才是，可别教旁人平白笑话了去！说起来，倒是你们两个——”
她无视淑贵妃愤恨的目光，朝着季王和显王的方向轻笑道：“平日遇到什么事，你们俩总是争论不休，谁也不让谁，今日却是怎么了？难不成是因为柳花魁……”
“皇嫂——”显王抿着笑，“祭舞结束了！”
几人再望向台上时，筝乐声与歌舞果然已经停了下来。却见柳且落一袭红衣似火，施施然朝着皇帝他们的方向行了一个万福。
全场寂静了几秒，还是显王先起身鼓起了掌，口中叫好道：“不愧是鸩妖仙子，果然一曲动人，一舞倾国城！”
随之，季王亦站起身来。台下的皇亲国戚们一见此情形，也纷纷站起来鼓掌叫好着。
“陛下，祭典之上如何喧哗，怕是会惊扰了神灵——”淑贵妃急切地想进言，却被显王一个眼神给拦了下来，只好愤愤作罢。
柳且落俯身下拜，高声道：“愿陛下万寿无疆，国基永驻！”
皇帝看上去很满意的样子，手一挥：“柳姑娘费心！有此一舞，必能保佑我大鄢风调雨顺，国泰安康！”
身后的人们，包括皇后、淑贵妃与显王、季王都齐齐跪了下来，口中高呼道：“陛下万岁！”
自此之后，京都中便开始盛行起了女子赤足一舞的风气，人人都说鸩妖仙子在献神花会上的一舞正如花神真身转世，恍若谪仙。有人看不惯，还会说女子不矜，以露足为乐，全然忘了礼数德行，并去了降香阁兴师问罪，却被柳且落一句话给堵了回去——
“先祖尚可露足，难道你就露不得？不许女子露足，有本事你们男人也别脱衣裳啊！”
但很快，大家就发现女子露足确非淫糜之举，相反的，正可为纤弱女子增添一份美态。渐渐地，流言蜚语也就稀疏了起来。
自然，这已是后话了，暂且不提。
照规矩来说，祭舞结束之后就该进行帝王祭神仪式了。不过今年皇帝改了规矩，说是想搞个双亲王陪祭，故而典礼流程与准备工作都需要大规模调整。礼部便与皇帝商议了，将祭神仪式改到了第二天卯时，由显王与季王共同完成祭典议程，届时也会有各国的使者到场。
月御和天照，必然也在此列。
事情，越来越有趣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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当晚，季王按照约定先行到了指定的地方，却发现一红一青两个身影正在等着他。
见他进来，二人躬身行礼道：“季王殿下——”
“原来是二位护法！”季王亦回礼道，“不知二位带来了什么消息，必须要本王亲自知晓？”
鸢尾递上一张小纸条，道：“殿下可知，你们皇室珍之又重的大鄢军备图已然落入了他国之手？”
“这个，且落已经提到了。”季王皱眉道，“本王要知道的，要更详细！”
对面的殷含笑接了口：“沉香前日调查到，江湖组织凤栖梧其实暗中听命于天照，费尽心思拿到了大鄢的军备分布图。只是——”她顿了一顿，“据我等了解，凤栖梧的人尚未来得及与天照的细作碰头。”
季王点了点头：“如此甚好。”
“家姐的意思是，请殿下一定要多加注意朝中动向——”鸢尾面色凝重，“军备图被盗，八成是朝中有奸细。近日献神花会诸国使者都会在京都逗留数日，那个奸细一定会找机会同天照的人见面。”
“见面？这又是为何？”季王颇有些不解，“既然军备图已经到手，直接交付给天照使者便是，为何要冒着随时会被发现的风险选择碰面？”
鸢尾与殷含笑对视一笑，倒让季王开始摸不到头脑：“是本王说错了什么吗？”
鸢尾笑着解释道：“季王殿下，按家姐的脾性，怎么可能让他们这么顺利就得逞呢？再怎么说，也该使些绊子才是！”
“何意？”
“不知殿下可曾听说过传说中的双玉娘娘？”殷含笑微微勾起唇，“家姐倒也没做什么，只不过是一招——偷天换日罢了！”
“军备图嘛，谁不会画？”鸢尾眨了眨眼，微有些俏皮，“只是其准确性，就不在我们的考虑范围之中了！”
“既然他们爱用这些偷鸡摸狗的手段，那我们就让他们知道知道——到底谁，才是梁上之主！”
说起女子露足，其实从现代眼光看来并没有什么，但在封建社会就是淫糜秽乱人尽可夫的代名词，尤其是后来出现了女子缠足的恶习，古人竟大多以女子三寸金莲盈盈可握为美，实在是畸形的封建糟粕！
顺带一提，空空儿是唐代一个神偷，后来就渐渐演变成了对梁上君子的一个别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