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一次的谈话在尚轶看来算是有了些成效，至少郁明多说了些话，而不是像之前那样一味地封闭自己了。当然，这样的成果不光是尚轶的功劳，郁明提供的那些信息给了他打开话题的钥匙。不过从那台电脑里尚轶得到的最重要的信息还是那些针对莫奕白的调查，这让他对这个女孩的身世有了全新的认识。但如果他想要知道更多和这个调查有关的事情，那就只能等他真的帮助郁明从医院里离开之后再进一步询问了。
对此尚轶倒并不担心，治好病人是他的职业，同时也是专长，这世上已经很少有光靠他的专长就能解决的事情了。
在治疗面谈结束之后，尚轶尽可能快地收拾好东西，打算一出门就离开医院，他还有事要忙，而医院里又有他想要避开的人。但天不随人愿，他才刚刚打开治疗室的门，就看到了等在走廊上的施成。这位探长穿了一件议会的调查员统一配发的夹克，远远看上去他显得专业而又令人望而生畏。眼看没法避开，尚轶只能用疏离礼貌的态度问了好：“你好，施先生，今天不用工作吗？”
“我来这里跟进一个案子，郁明的案子，”施成朝着他走了过来，脸上的神色说不上友善，“你的职业技能真的让人不由得佩服，就在刚才那段时间里他和你说的话，比他过去和我们交流时所说的话加起来还要多几倍。”
“我只是尽了自己的职责而已，”尚轶又搬出了这句客套话，他知道施成拦住他是想问什么，正因为如此，他才要想办法先离开，“就像你看到的那样，郁明的状态已经平稳了不少。”
“我倒是觉得，如果没有对病人足够的了解，你没法成功与他交谈，”施成作为一名优秀的探长，在察言观色方面也有些自己的心得，至少现在他就看出了尚轶回避话题的态度，“你是不是调查了郁明的事情？昨天你问向阳的事情是怎么回事？”
显然，这一次施成是不可能轻易接受一个敷衍的借口了，干他们这行的人所要求的职业素养就是无穷无尽的好奇心和刨根究底的习惯。尚轶慢条斯理地将手中的文件对齐，仿佛对这件事毫不在意一般给出了另一个模糊的说法：“我的一个病人提及了这个名字，所以我得了解这个人的事情。”
“什么病人？”
“你听说过医患保密协议吗？探长。”尚轶笑了一声，用上了一个让人无法继续追问的理由，“我不能透露我病人的信息。”
直到这个时候，施成才意识到自己掉进了尚轶的坑里，对方将话题引到这里，就是为了让他没法继续追问下去。咬了咬牙，施成并不打算这么妥协：“如果你在调查什么危险的事情，议会的规则不会因为你是一等公民就放过你。”
“我调查的事情并不危险，向阳的事故只要在网上随便搜索一下就能查到大量相关的新闻，这件事不会光是因为我问过你就变得危险吧，”尚轶挑了挑眉，“还是说因为你知道点什么，所以才觉得我调查的事情是危险的？”
施成并没有回答，而他的沉默就足以让尚轶感到惊讶了，依照他的性格，应该会继续还击尚轶的说法才对。不过很快尚轶就明白了施成沉默的原因，他来找尚轶不光是为了追问昨晚的那通古怪的电话，他有什么想说的东西，而刚才尚轶的那句无意之间的还击则恰好戳中了他的心事。
“医院的花园环境不错，至少那里是这座城市为数不多能见到树木和湖泊的地方，我们不如去那里聊聊吧，”尚轶一边朝着楼梯走去，一边提议，“有的话说出来或许会让你觉得好受些，很多时候心理治疗的原理也就是如此。”
就像尚轶所说的那样，医院的花园是个环境优美的好地方，不过任谁都能看出这里的古怪之处，这座原本为病人设计的花园之中没有一个病人的踪影，但绿植和小径却始终保持着整洁。这里的一切似乎都是为了营造出某种安宁平和的假象，在看到了这座花园之后，这样的念头在尚轶的脑海之中就变得越发强烈了。当然，想着自己心事的施成显然没空和尚轶交谈这个发现，他在医院花园之中的那个面积不小的人工湖前停下了脚步，轻声叹了口气：“向外人透露议会的调查情况是违规的行为。”
“我是治疗师，”尚轶知道怎么打消施成的顾虑，“你可以用病人的身份向我倾诉任何事情，而我也不会将这些消息告诉任何人。”
“好吧，我相信你的职业道德，”往事在施成心头似乎已经到了不得不说出口的地步，否则这位向来谨慎的探长也不会随便将不该说的事情说出口，“对向阳的事情，你到底知道多少？”
“富商的独子，从小在家人的安排之下循规蹈矩地活着，如果不出意外的话本来应该是家族产业的继承人，在那起事故之前几乎没有人知道他的名字，”昨晚挂了电话之后，尚轶简单地查阅过了向阳的资料，不过他也很清楚，这些能够公布的资料不一定是齐全的，“17岁时他乘坐飞机飞往中央区继续自己的学业，途中飞机坠毁，包括他在内的所有乘客无一幸免。这场事故里死去的名人只有他一个，但因为事故的伤亡结果惨重，所以引起了很大的轰动，直到近些年仍然有人在事故发生的当天举行悼念仪式。”
“这下我能相信你没有对向阳做调查了，你知道的东西和大多数人知道的东西差不多，我猜这些东西甚至都只是你临时查到的吧，”施成摇了摇头，又一次下意识地伸手去摸上衣口袋里的烟盒，在摸了个空之后嚼起了口香糖，“在那个年轻人出事的时候，我恰好就是调查小组的组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