非烨说去去就回，可一整个晚上，甚月都没有等到他回来。
次日中午，在屋子里休息了一天，精神稍有恢复的甚月终于忍不住披上了裘袄，去找非烨。
才刚走到门口，一股熟悉的味道直让甚月捂着鼻子，眉头紧锁。她望而止步，原因当然不是因为怕什么，而是……
味道太臭了。
她只站的老远便扯着嗓子喊着非烨的名字。
叫了好几声，非烨才大声的回了一句：“别进来，快回去，我这里马上就好了。”
他的话音刚落，紧接着便传来了一声凄厉大的惨叫。
“嘶……”
非烨看着手上被药水烫出的一个大包，倒吸了一口凉气。
甚月被他这一声叫的吓了一跳，也忘了刚才非烨的话，正要去推门，却听见非烨不满的声音已经响了起来：“都说了别进来了，我马上就好。”
甚月气结，她一定是病的不轻，好端端的干嘛来关心这家伙？
“别告诉我你一个晚上都在忙活这些，闹的这么大动静，你这是要拆屋子么？”
甚月没好气的哼了一声，眼角上挑，将自己做出一个蔑视的神情。
上次不是都放弃了吗？怎么又开始调香料了，而且，还弄得这么臭……
屋外的雪下了一夜，萧瑟的风吹的她打了一个冷战。病还没好，实在不适合在院子里呆上这么久。
“阿嚏！”
一声喷嚏过后，甚月的眼前已经多了一个面无表情的看着自己的荩欢。
荩欢像一个木头人似的站在眼前，一瞬不瞬的眼神看的甚月很有些不自在。
“你怎么在这里？”甚月别过脸，颇有些尴尬的问了一句。
荩欢指着紧闭的屋子道：“味道太大，我来看看怎么回事。”他顿了顿，转身看着甚月，“这家伙早饭和午饭都没吃呢，甚月你知道他在干嘛吗？”
甚月的心头突然暖了一下，敲了敲门板，声音放的和软了一些：“要不你先出来吧，这东西反正也弄了这么久，不在乎这一时半刻。”
里头的人倒是没有因为甚月态度的转变而有什么停止的意思，几乎是不假思索的回答：“无妨，既然做了，就一定要做完。你回去吧，我好了便去找你。”
甚月还来不及回答，抬眼已经对上了荩欢那双带着几分探究意思的眸子。
荩欢似笑非笑的看着脸色不知何时变的有些发红的甚月柔声道：“甚月，原来他是在帮你做事儿啊。怪不得……”
怪不得……甚月被荩欢最后三个字扬起的语调弄的有些尴尬，眼神都有些捉摸不定。
“什么怪不得啊……阿嚏！”
也许是她这个喷嚏的动静有些大了，里头的非烨突然停下了手上的动作，闷闷的说了一句：“你现在还是个病秧子呢，能不能好好躺在床上，别总是给人添麻烦。”
添……麻烦？
方才旖旎的氛围在这破坏气氛的一句话中彻底烟消云散，甚月的眼皮子狠狠的跳了两下，咬牙切齿的开口：“你好像忘了你自己现在在谁的地方，到底你是我的麻烦还是我是你的麻烦啊！”
忙碌中的非烨，胆子也有点大的过分。
他一边继续鼓捣手上的东西，一边晃了晃脑袋冲着外头大喊了一声：“反正以你现在的体力，也打不了我！”
非烨此时很有把握，就算抛下甚月还在生病不说，他现在插着门，甚月那么心疼钱的人是不会把门砸坏，就为了来揍他的。
所以眼下，他很安全。
非烨忍不住碎碎念了一句：“真是的，明知道自己现在还弱的很，逞什么能？”
“回去吧，他处理好了手头的事情自然也就出来了。”荩欢无奈道。
这一边，非烨进行了一个晚上的浩大工程还在继续，那一边，齐瑶儿此刻正拿着一包白色的药粉站在甚月的药炉旁呆呆的站着。
身前的药炉已经烧的沸腾，齐瑶儿却好似根本没有看到一般，只老僧入定似的陷在自己的回忆之中。
“齐家上下，如今只剩了齐姑娘一个，这般境遇，想想都让人觉得心酸呢。”
“齐姑娘，这等忘本忘祖的话，可不能再轻易说了呢。”
“其实，齐姑娘自己的心里已经有数了不是么？又何必要问我呢？”
前日里单弥的一字字回荡在耳边，那人轻描淡写的口吻此刻却让齐瑶儿越回忆便越觉得胆战心惊。
那一日单弥在齐瑶儿欲走之时将她拦在门口，将手轻轻的搭在了她的肩上，嘴角勾起一抹嘲讽的笑意，眼中却有一丝无法忽视的狠厉：“齐姑娘如今做的是杀手的行当，为别人寻仇的事情做的多了，莫不是便忘了自己身上的血仇了吧？”
他的双眼微微眯起，平视着前方，仿佛看到了一场残酷的厮杀：“亲人的血肉就在眼前，齐姑娘却能这样坦然的面对，在下着实是佩服姑娘的定力。可姑娘来日里到了九泉之下，也能如此坦然么？在下言尽于此，何去何从，还请姑娘自己定夺。”
何去何从……
齐瑶儿的思绪慢慢收回，低头看了一眼手中的白色药粉。
这是前一阵子非烨刚刚调制好的新毒，下在饮食之中，不出七日便可以悄无声息的要了人的性命。
若是事实和她想的一样，那似乎，她没有心软的理由。
可是……万一要是错了呢？
“我该怎么办……我该怎么办……”
纠结的情绪一旦蔓延上心头，手上的动作便不自觉的停滞下来。
齐家门的鲜血淋漓的模样，与甚月那张笑意盈盈的脸交替出现在眼前，齐瑶儿只觉得自己好像一下陷入了一个怎么都迈步过去的天堑鸿沟。
“瑶儿？你怎么了？”
一个低沉的声音在耳边响起，齐瑶儿心下一惊，迅速的反手将那包白色药粉敛入了袖中。
她用最快的速度调整好自己的思绪，转头对上了荩欢那双写着疑问的眼睛。
“没怎么，就是在想庄主的药该煎到什么时候才算好。”
齐瑶儿不假思索的回答了一句，脸上平静的神情几乎找不到任何的破绽。
荩欢的眼睛在身上转了一会儿，眼角的余光停留在了灶台边那一丝白色粉末上。
良久，就在齐瑶儿终于快要忍不住开口之前，荩欢看着咕嘟咕嘟冒泡的药罐，摇了摇头：“非烨说你会掌握不好火候，特地让我过来瞧瞧，没想到他还真的猜对了。”
齐瑶儿吐了吐舌头，侧身挡住那包粉末：“好啦好啦，我下次就记住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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