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的确……没有任何理由认为其他神主一定是“误会”了什么。

她没有任何理由认为鸢所做的事情一定对离界有利。

说到底,“对离界有利”究竟意味着什么?

未离一直没有思考过这些问题,只是理所当然地跟随着梓篱,遵从着鸢,做所有被要求做的事情。

——此刻想来,我根本不明白自己所做的事情的目的,不是吗?

她忽然陷入了自我怀疑当中,刚刚充沛心中的那种使命感与自豪感被蒙上了一层厚厚的阴翳。

老人感觉到了她的心神不宁,好言安慰道:

“没什么,你不要慌张。我还以为你之所以断言那是个误会,是因为你知道什么我不知道的事情……看来,恰好相反,你是有太多事情都不知道了。”

未离迫不及待地想听老人的解释。

“鸢神主想要成为新的长老,几乎是大家心照不宣的共识。虽然,的确,是有一小部分人认为那是误会……”

未离不好意思地打断她:

“……其实,我连为什么他会成为汝殿的神主也还不知道……之前的神主,好像不是他?”

“他继承了汝殿的前一位神主——泷的力量。说‘成为神主’并不确切,因为鹟长老已经不在了,没有任何人有资格正式任命谁为神主,也不可能有其他人分到鹟长老的原初力量。”

“……也就是说,鸢并不被四位神主承认?”

“何止不承认,”老人苦笑了一下,“在神主们公告离界的说法中,正是鸢神主……正是鸢趁人之危夺走了泷神主的力量。”

“也就是……杀了他?”

老人点点头:“其他四名神主认为,既然灾变之后,汝殿没有被毁,那么泷神主也应该平安无事才对。泷神主消失,而鸢带着泷神主的气韵出现的时候,他们无一不认为这是罪行的铁证。”

“但是,他们没有想过别的可能吗?或许也可能是移交……之类的?”

老人盯着未离,一字一顿地说:

“力量的移交……与自杀没有本质区别。无论这件事的真相如何,鸢想要控制汝殿这一点,是毫无疑问的。”

“控制汝殿有什么后果吗?”

“你们合界人,应该比我们更懂权术才对,”老人叹了口气说,“失去了鹟长老的制约,又失去了三座监视塔……控制了汝殿,就相当于同时控制了原本围绕天空岩林地区的四座圣殿,也就控制了整整半个离界——”

未离听了,心中暗道,我还真是最不擅长思考这类事情。每次看小说看漫画,只要一牵涉到权谋和战争阵营,她的思维就会立马陷入混乱;最终几乎都变成了看角色之间的互动。不过,老人描述的情况,要比她在合界的历史书和电影里看到的各种复杂局势简单多了。她试探地回应了一句:

“其他四位神主……害怕鸢会越来越强大,最终威胁到他们的生存?”

“没错……鸢因为继承了泷的力量,因此能够控制汝殿和汝殿的祭塔;其他四位神主只是迫于禁锁的限制,才奈何他不得。——而且,不光是惧怕威胁到他们个人的生存这么简单……”

老人的声音有些发颤。

“如果他突破了禁锁的限制,那意味着他将成为第二个像鹟长老一样的绝对强者。”

“可是按理说,禁锁不是无法突破的吗?”

“按理说,非神主的离界人,也绝不可能接收神主的力量。按理说,‘合界’这种天方夜谭,不可能成为目所能及的真实。按理说,身在牢笼之中的我们,不可能享受到如同合界那般缤纷的物质世界。”

“……我们的世界?连接离合二界的,是他?”

老人没有回答未离的疑问,而是接着自己的话题往下说。他的脸上竟然带了些微的自豪:

“你明白了吗?——鸢神主的存在本身,以及他所做的一切,从来不能用‘按理说’来推测。没有人知道他在什么时候会突破什么样的界限。”

“也正因如此,四位神主才对他如此忌惮。”

“一旦他真的拥有了鹟长老一样的强力,所有的‘按理说’都会失效。他会成为‘理’本身。”

“若真的到了那时,哪怕鸢神主像‘历史的开端’一样,给离界来一次重置……也没有人能够阻止。”

未离战战兢兢地问道:

“可是刚才……”

“对。禁锁已经被突破了,天祭也已经不会被干扰了。”老人面带微笑,“‘天祭’是对祭塔功能的代偿。灾变之前的汝殿并不需要举行仪式,也能够执行将灵魂送入黑核的任务。鸢神主一直在修复和加强祭塔的功能;很可能这一次的天祭之后,汝殿祭塔的一切机能都会恢复到灾变之前的样子——甚至能够监视更广泛的区域,取代原先的另外三座祭塔。”

所以之前才说是“最后一次天祭”啊,未离心想。

“你现在能够理解,为什么刚刚三位神主如此焦急和绝望了吧?”

“现在,他们已经很难阻止鸢神主的力量扩张了。”

“您听起来……很满意这个结果?”

老人用力地点了一下头:

“所有甘愿参加天祭的人,都非常明白自己在做什么。”

“你们希望他变成绝对强者?”

还是那样坚定的点头。

“即使他是杀死泷神主的凶手……即使他很可能只是在利用你们?”

老人定定看着未离,声音飘忽地说:

“也有可能并非如此,不是吗?”

“……您为什么这么冷静?您不担心到最后,离界的一切被重置吗?万一……又变成了新的混乱状态……或者更加严酷的统治……”

未离刚说完这句话,心中便涌起了一股让她难以承受的悲哀:我是在怀疑他……我是在恐惧他吗?我的故事里那个反抗者(甚至很有可能,就连反抗本身,都是我杜撰出来的?),有可能会变成绝对的压迫者?即使明白合界历史上这样的事情层出不穷,她仍感到了极大的荒谬。

“离界的命运如何,已经与我无关了,”老人闭上双眼,身形渐渐隐藏在阴影当中,“我只要在黑核中帮助主神分担痛苦,等待最终之日的天空就好了……”

老人的声音和身影消失了。

周围依旧是窃窃私语声,但未离此刻不但不再觉得那些窸窸窣窣的声音抚慰了她的孤独,甚至觉得那所有的声音都是对自己的嘲笑。他们嘲笑自己的无知,嘲笑自己的盲目,嘲笑自己的随波逐流。

她忽然想起来这里之前,叶渊形态的鸢对他说过:

“我的存在与你无关,你的存在也与我无关。”

她明明知道他不是那个他,却仍旧义无反顾地如飞蛾般扑向了这团火焰,只因为她觉得黑夜太过冰冷。

她不是凭主动意志进入这里的。

她的所有举动,没有一件有明确的目的。

她只是在逃离。

逃离失败,逃离平凡,逃离世界。

逃离的人只能是燃料,永远没有可能成为火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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