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主事奶奶，我……我……”
阳允烽张了张嘴，一脸涨红地说不出话来。阳老夫人重哼一声，扔下绷带，雷厉的眼神扫视过两父子，“我初时还不相信月家那老头子的话，现在我是不得不相信了！”
“主事奶奶，这是一场误会。”阳仲原连忙帮腔。
虽然他不知道月家的老头子向阳老夫人说了些什么，但他知道自己绝对不能让这位主事奶奶对自己的儿子起了意见。
“你住口。现在我要问的人是允烽。”阳老夫人瞪一眼过去，阳仲原不得不噤声，老人家犀利的眼神落在眼前这个年轻男子的身上，“允烽，你告诉我，那天城外战事告急，六只三级沐鬼同时出现的时候，你在现场到底做了什么？”
“那天，月家派人来通知之后，我……我就赶去了现场支援月家家主。”阳允烽心中忐忑不已。
从小到大，他甚是畏惧这位老人家的气势，即便如今已经长大了，老人家的那份威严依旧根深蒂固在脑海里。
“你如何支援了？”阳老夫人牢牢盯着他，将他心虚的表情都看在眼里。
“我……”阳允烽忍不住投望向阳仲原，后者轻轻摇头，他立刻明白过来，“我和月家家主一起合作消灭沐鬼。没想到月家家主竟然要我以身作饵，我知道这么做充满风险，但为了守护这座城市，我还是答应了，结果月家家主只来得及消灭其中两只三级沐鬼，另外一只三级沐鬼就向我迎面扑来，好在我身手敏捷躲过它的攻击，不然那一只爪子已经将我开胸剖腹了！”
当时在场的只有区区几人，根本没人知道事情的经过是怎样的，他就算扯谎也不会有人知道。
而且他相信，素来对月家人看不顺眼的主事奶奶一定是站在自己这一边。
想到这里，阳允烽更是义愤填胸地道：“主事奶奶，虽然我谎称自己伤得很重是我的不对，但死里逃生是不争的事实！月家家主不顾道义，利用我作饵也是事实！”
阳老夫人冷冷地看着他，好半晌，她才重重地一叹。
“允烽，你让主事奶奶好生失望。”
阳允烽一讶，微微咬牙，“主事奶奶，难道你不相信允烽的话？”
阳老夫人锐利的眼神重新落在他身上，“你认为我老了，糊涂了，连谁是人谁是鬼都看不出了吗？”
那张年轻的脸上登时闪过一抹微红，阳允烽随即咬紧了牙关。
“事实是月亦泱当时是要你暂时引开沐鬼的注意，好让他发动月魄封锁之力，一举将三只沐鬼一起消灭并净化。我这个老人家，有没有说错呢？”
阳老夫人看着他，再看向蹙眉不作声的阳仲原，“我和月耀那老头子相识五十年，虽然我一直看不惯他的作风，但我深知他是一个说一不二且绝对不会信口雌黄的人。我听了他详述当天的经过之后，我还一度怀疑是不是他存心捏造事实，想要抹黑你。但刚才我听你这么说了，我才真的搞清楚了，那老头子说的都是实话。”
“主事奶奶，你也太过武断了。”阳仲原忍不住再次开口。
即便知道如此顶撞老夫人是不明智的，但阳仲原终究是忍不下这一口气。
果然，阳老夫人的脸色登时一沉。
“我比你们更清楚月魄的力量，也很清楚月家那个年轻家主的性子。那个孩子虽然桀骜狂妄、脾气坏嘴巴也坏，但遇上正事的时候，他是不会愿意让身边的人受到任何伤害。这是月魄以守护为名的本性，也是那孩子被月魄选为主人的原因。”
阳老夫人冷声说着，哼了一下，“临阵退缩，还刻意让月家家主成为饵的人是你！是我选出来的好家主！”
阳允烽全身一震，忍不住羞愧地低下头去。
阳仲原暗自咬牙，正要开口为儿子平反，阳老夫人却一脸哀伤地摇头。
“古老圣族三大家，月家和唐家都以我们阳家马首是瞻。阳家历代家主都是备受敬仰之辈，就算面对再可怕的敌人，他们都不曾退缩！”阳老夫人说到这里看向阳允烽，“可是传到了这一代家主，你看一看现在的你，还像样吗？”
阳允烽一咬牙，正想要为自己平反之际，突然被阳仲原使力拉过。
“主事奶奶，是仲原教子无方，请您责罚。”阳仲原将儿子拉得死紧，就是担心年轻气盛的阳允烽会说出铸成大错的话来。
“你的意思是，你一直都是知情的？”
阳允烽立刻看向父亲，打眼色叫他别承认。没想到阳仲原丝毫不理他的暗示，直接承认，“是，仲原心中有愧。一开始，仲原也对允烽的做法感到无法谅解，但仔细一想之后，这个孩子毕竟是自己的孩子，即便有万般的不是，身为父亲的我也无法狠心责怪他。”
阳仲原轻叹一声，看向老夫人，“主事奶奶，我只有允烽这么一个儿子。他虽然身为家主，实际上却尚未和日魂结下契约。说我自私也好，每一次看着他和沐鬼对抗，我心中有说不出的担忧，所以这一次，当他从三级沐鬼爪下平安归来之后，我是怀着既愧疚又感恩的心情。我知道他临阵退缩是不对的，但试想一下，一个手无寸铁的孩子独自面对三级沐鬼，他能够不惶恐吗？”
说到这里，阳仲原深深一躬，“主事奶奶，这件事我得付上一半的责任。我私心地想要保住自己唯一的儿子，同时也不希望自己的儿子成为阳家的笑柄，所以才想出这番谎言来欺瞒大家。”
想要保住唯一的儿子……
这句话深深地戳在了阳老夫人的心坎上。
她仿佛看到了眼前的阳仲原是当年的她，而允烽则是她那个早逝的儿子。
如果当年她不是铁了一般的心肠，她唯一的儿子也不致于惨死在沐鬼的手下吧？
阳老夫人睨向他，不由自主地想到了这些年来的事情，心登时一软，“仲原啊，自从云成这个孩子走了之后，这些年来都是你陪在我身边。你一直是我的好帮手，也是最有资格接管阳家的下一任主事，但有些时候你就是太宠着这个孩子了。”
阳仲原再次深深一躬，“主事奶奶教训得是。”
阳老夫人一叹，回到位子坐下，“我能够理解你们这么做的原因，但我要你们记得，阳家是古老圣族的一份子，每一任的阳家家主都得为了守护人间界而鞠躬尽瘁。允烽，你明白吗？”
阳允烽的手背被父亲轻轻一捏，他随即会过意来，朗声说着，“允烽明白。从此以后，允烽定必谨遵主事奶奶的教诲，不会让您失望。”
“好孩子。”阳老夫人点头，脸色柔和地道：“这件事就当作不曾发生过吧。月家爱怎么说就由得他们怎么说，反正四方亭也不会相信他们的片面之词，有主事奶奶在，他们也不敢把你怎么样。”
阳允烽露出感激又感动的表情，深深鞠躬并道谢，但其实心中已经把这个老太婆骂了好几遍。
倒是阳仲原这只资深狐狸喜怒不露于表面。他很快把话题拉去另外一边，“主事奶奶，刚才您不是说有两件事吗？请问第二件事是什么？”
阳老夫人嗯了一声，表情变得有几分凝重。
“我刚刚收到了一个算得上是好，也可能算是不好的消息。同样的，这件事和我们三人甚至是整个阳家有关。”
能够让老夫人说出此话必定不是一件简单的事情。
阳家两父子互觑一眼，等着老夫人把话说清楚。
阳老夫人深深一叹，“月家已经掌握了夺取天谴的神秘男子身份。这个人，我们都认识，是那个被仲原你收养了十年的义子、三年前被阳家驱逐出家门的阳简煜！”