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五章 天机阁事，武林双碑
小树林的树在摇摆不定，小和尚身上的僧衣泛起阵阵涟漪，而张小魁则从树后跳出来，冲小老头吼道：“死老头真不知羞耻，就会欺负小孩子。”然后他就把两只手放在嘴巴前面卷成圆筒状，用尽所有的力气喊上了一句：“我鄙视你！”
接着他就被陈老头一巴掌扇在后脑勺上，直接打了个踉跄。陈老头赶紧把张小魁重新拉回到树后面来，叫道：“额滴神咧，张小鬼你还真不怕死啊？”
张小魁哼哼叫道：“我就是看不过去嘛。一个七老八十的死老头还去欺负一个十四岁的小孩子，真替他脸红。”
声音很大，陈老头都有种耳膜被震得哐哐响的感觉，更不用说那内力深厚的两人了。
“小声小声！”陈老头连忙把张小魁的嘴巴给捂上，生怕这家伙又蹦出什么不知死活的话来，天知道那个一巴掌能把人抽飞的老不死会不会给他倆也来上一记。
小老头似笑非笑地望着陈老头和张小魁两人所在的方向，还没来得及说什么话呢，小和尚身上的气势就骤然拔高，一道尖锐的气机已经牢牢将小老头锁定，只要他有稍微异动，先到来的必然是小和尚的雷霆一击。
就在小和尚准备再次发难时，小老头却忽然连连摆手叫道：“不打了，不打了。”
小和尚的两只眼睛瞪圆了看向小老头，没有说话，但却大有一言不合又要大打出手的迹象。
小老头吃疼地摇着拍了小和尚一巴掌的右手，心中感叹这和尚的脑袋可真硬啊！嘴上说道：“我说你这小和尚，摆明了打不过我，还那么拼干嘛？”
“忽——”风声大作，地上的泥土被卷起，直直地涌向小老头。
小老头呵一声，屈指在前方的空气中微微一弹，口中轻念：“隔墙。”
涌来的泥土，真的好似撞上了一面无形的墙，飞散开来。
“好了好了，算我怕了你啦。”小老头说道。“放心吧。小老儿我还真没小气到要跟一个连武功是什么东西都不知道的小屁孩斤斤计较。”
说完这句话，小老头才感觉到投射在自己身上的气机缓缓消散。
小和尚终于开口：“老施主知道石山？”
小老头又恢复了笑眯眯的神情，说道：“你说呢？”
小和尚皱起眉头，再度沉声问道：“那施主又为何会知道小僧是出自石山？”仅凭两句话就断定他来自那座神秘飘渺的石山？虽然只有十四岁，但从小就心智不凡的一心小和尚可不会幼稚到会相信这话的地步。
小老头揉着自己的手腕，万分感慨地说道：“小小年纪，还是个和尚，心机怎么那么重咧。现在天下谁人不知道有个从石山上下来的小和尚，金刚怒目，武功不凡？年纪轻轻，便被天机阁评点为江湖上第六颗最有希望成为下一代江湖执牛耳者的出林秀木之一。”
“天机阁？”小和尚的眉头皱起，显然对这个东西有些忌讳，说道：“且不论天机阁之事，我只想知道施主是怎么知道石山的。”
小老头呵呵一笑，说道：“你猜啊！”
小和尚没有说话，只是静静地盯着小老头，令小老头倍感无趣，说道：“你又打不过我，凭什么要我告诉你？”
“凭小僧还有一言。”
一言？小老头瞪大了眼睛。这佛家一言，自然不会是一句话那么简单。
小老头摇头道：“那就更打不得啦，和尚都是疯子。俗话说胆小的拼不过胆大的，胆大的怕不要命的，不要命的怕死了和尚。小老头我只是个胆小的，碰到和尚只能跑。”
“跑”字一出，小老头就哈哈一笑。
小和尚瞬间即至，伸出一只手想要拽住他的衣裳。但小老头更快，人如幽灵般脚不沾地地往后飘去，看似缓慢，刹那间已经脱离了小和尚手臂所能触及的范围，而且一直退，刹那间就不见了踪影。
说走就走，不带一丝含糊，只留下一句话，悠悠荡荡地回荡在树林中：“江湖潮尾打潮头，小和尚了不得啊！”
来也匆匆，去也匆匆，只留下一地的狼藉，诉说着这神秘老头出现过的痕迹。
小和尚自知追不上，就算追得上也未必打得过，索性也就不再追了。站在原地，两根粗粗的眉头纠在一起，仿佛陷入了深深的思索中。
良久不见有动静，张小魁和陈老头才敢冒出头来。
“那家伙走了？”陈老头小心翼翼地问着。
“应该走了吧……”张小魁不敢确定地嘟囔一句，然后四周环顾一圈，仔仔细细查看过后才从树后面蹦出来，小跑着凑到小和尚面前，看到小和尚两根粗眉毛纠在一起，就像眼皮上方用毛笔写了个大大的“一”字，不觉有些好笑。
“你笑什么？”小和尚回过神来，那个“一”字就断成两截，恢复了上挑的模样。
“师父你真威武八七，一下子就把那个穿衣服比陈半仙还变态的死老头给打跑了。”张小魁使劲儿恭维，还绕到小和尚的背后想来殷勤地拿捏一番。
可是他的手一碰到小和尚的右边臂膀，就听到小和尚“哎呦”一声叫嚷，吓得张小魁赶紧撒手，慌张问道：“师父师父，你没事吧？”
小和尚面带苦色地捂住自己的右肩，说道：“没什么大事，只是脱臼了而已。那老头的巴掌可真是疼。”
“真没事？要不要去看大夫？”陈老头也在一边小心地问道。
“真没事，只要休息一下就好。”小和尚勉强挤出一个笑容来。
陈老头看着他，说道：“一心啊，你可别硬撑哈。”
小和尚摇摇头，捏了个拳头，说道：“小僧别的本事不大，就是特别耐打。这点小伤，不妨事。”
“那就好。”张小魁轻舒了一口气，继而问道：“师父啊，那老头到底是谁啊？”
“不知道。”说到红袍小老头，小和尚的脸立马就严肃了起来。说道：“不过那位老施主的武功倒是深不可测。”
“啊？那他会不会记仇？”想到自己刚刚竟然如此大张旗鼓地把那位似乎武功高超的老头鄙视了一番，张小魁就一阵发毛。
小和尚翻了个白眼，说：“放心吧。那位老施主肯定看不上你。”
“什么？”张小魁突然蹦了起来叫道：“就凭他一个臭老不死的也敢看不起本大侠？”被不被记仇是一回事，可看不看得上眼就是另外一回事啦。
对于这个没事喜欢称大侠，有事就躲得十分严实的张小鬼，小和尚无可奈何，说道：“我得找那位老施主问个明白。”
“是问那个什么石山的事情？”
“嗯。”
“为什么一定要纠结这个事呢？那老头看起来很危险诶。”张小魁长叹。
“因为他不应该知道，也不能知道。”小和尚说。“我必须要弄清楚才安心。”
张小魁连忙表态：“我们也去。”他可不能让小和尚就这么离去，不然他的武学大梦怎么办？
小和尚摇头，说道：“不行！太危险。如果打起来的话，我肯定顾及不到你们。”
陈老头捋着那雪白的山羊胡子，不可置否地说道：“没事。咱打不过，总躲得过吧。”
江湖梦已一场空，但江湖心却仍未死，不然陈老头早就落叶生根了。四海飘零，不过是想着自己做不来那江湖儿郎，那就多见见江湖事，然后老死在江湖中罢了。
更何况……
陈老头望着小和尚，说道：“一心，你当真入了天机阁的评点？”
小和尚还是摇头，说：“我也才刚下山不久，倒也没听说过这样的事。”
“天机阁评点？啥玩儿？”张小魁在一旁探脑袋问道。
陈老头一脸鄙夷地看向他，说道：“亏你还是要当大侠的小鬼呢，连天机阁都不知道？”
张小魁的脸色一下子涨的通红，从小到大就没有安下心读过书的他，最大的软肋就是怕别人戳他没见识没知识没文化。
陈老头也没揪着张小魁的小辫子不放，而是露出一副悠然神往的表情来，缓缓说道：“在那渤海之间，一水隔天，有座天机阁，据闻上晓天机下闻地理，无所不知无所不查。江湖千番事，都瞒不过天机耳目。”
“而天机阁三年一评武林风流，在一水隔天之外立下武、林二碑，武字碑上刻着当今江湖上的十位大宗师，林字榜上则是最有希望登顶未来天下第一的新一代年轻人。武林榜一直被视作是江湖上的权威，只要能在两座石碑上留下名字，不出两日，就可以传遍整个江湖，成为万万人景仰的大侠客。”
“哇——”张小魁轻呼，看向小和尚，讨好道：“原来师父你辣么腻害。”
小和尚不好一丝地挠挠头。
张小魁忽然抬头望天，目光渐渐迷离：“你们说，我有没有机会呢？”
陈老头嘴巴刚颤动一下，都没来得及说话，料定他蹦不出什么好话来的张小魁就转头过来狠狠瞪了他一眼，叫道：“陈半仙你闭嘴。”
然后张小魁就紧紧地握住自己的拳头，放在眼前，自答自话，一脸坚定地说道：“有的，当然有，一定有。我可是要成为一代大侠的男人啊！”
小鬼再抬头，就像蝼蚁望向无际的天空。天空上有鸟飞过，他心驰神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