笔趣阁 > 公子半妖 >公子半妖

第六十五章 星河(一)

第六十五章 星河

两日之后,苏江卿情况有所好转,三人拜别朱雀司,踏上了回玄武司的路。

途中过淮河,羽阙租下了船只,日夜不歇地朝北行去。

白日里天色阴沉,直到暮时才稍稍放晴,夜里竟也有不错的月色,浸在夜云中的璀璨星河在没有人烟灯火的野外格外耀眼,劳碌半日,入夜之后船上寒意愈重,羽阙索性将船桨放在一边,抄着手拥着厚厚的大氅坐在船头看星星,任这小小的船只不急不慢往前行去。

三愿弯腰出了船篷,道:“冷吗?”

羽阙没回头:“一般吧。”

三愿递过来一个东西:“左右这会儿歇息,怎么不去里面呆着?”

羽阙回过头,看见三愿递过来的竟是一壶酒,先是一怔,随即想起,白日里路过街市时三愿似乎是买了酒的,便伸手接过,同时笑道:“你们两个姑娘家,我进去不方便。”

言罢打开酒壶,仰头喝了一口,凉酒滑入口腔,穿肠而过,凄凄寒夜中身体也逐渐泛起了些暖意。

三愿在他身边坐下,随手去拨水面荡起的涟漪,却被羽阙伸手拦住,他轻声道了句:“水凉。”

于是三愿便收了手,好整以暇地望着他:“说起来,苏姑娘要我们去玄武司的时候你答应得倒干脆,我还以为你至少会犹豫一下呢。”

“为什么?”羽阙晃着手中的酒壶,笑望着她,“因为羽瑾城吗?”

三愿暗自咂舌,倒是出乎意料的坦诚。

顿了顿,她无谓道:“毕竟是在东海这边遇上的羽瑾城,我还以为你会留在这边,想办法继续追查他的踪迹。”

羽阙自嘲般笑了笑,道:“其实我有过犹豫,在想到诛妖坛之后,”他轻叹了口气,“长荷要在水兴设诛妖坛,我要阻止他,就得动身去水兴。”

他的声音低了下去:“我得先将羽瑾城的事放在一边。”

“......我必须这么做。其实说实话,如果是刚知道真相那会儿,我为了找到羽瑾城真的能做到对其他任何事不管不顾,但后来得遇墨城主,他同我讲的那些话我至今都记得——不要让这些事改变自己。事已成定局,我不能因为羽瑾城,放任仇恨吞噬我,我得明白对我来说还有更重要的事,百年来羽家出过镇妖府司指挥使一名,妖捕数名,娘亲和爹爹从小就告诉我,我们将来会和各种穷形恶极之人为敌,但我们不能退,不能躲,因为我们是伏妖师,这些,便是己任。”

“妖与人之间的和谐,是伏妖师的责任。”

听罢,三愿半开玩笑道:“现在是妖要杀妖,你们伏妖师也管?”

“自然要管,”羽阙理所当然道,“处置作祟的恶妖,更是伏妖师应当做的。”

三愿望着他,抿唇笑了笑。

羽阙转眼对上她的目光,放下酒壶,笑意淡淡道:“以前从没有人用这种眼神看过我。”

三愿神色一滞,继而轻嗤一声转过头去,羽阙却一抬手拉住了她的手腕,三愿转头的动作顿住,侧眸望着他,羽阙靠近了一点,放轻了声音道:

“以前我也从没用这种眼神看过别人。”

夜风轻起,河面荡起一层层的涟漪,像极了此刻某只猫妖难以安定的心绪。

三愿轻咳一声,别开视线,伸手去拿酒壶,打岔道:“那什么,听说这家酒酿的不错,我还没尝过.....”

话未说完,羽阙忽而收手将三愿拉了过来,顺势倾身上前,低头轻轻吻了下去。

唇齿相触之间,淡淡的酒香泛滥开来。

三愿方才难以平静的心绪莫名安定了下来。

羽阙抬起头,轻笑道:“如何,尝出味道了吗?”

三愿微眯双眸,随即抬手一把揪住了他的衣领,昂首凑过去;羽阙望见她仿佛别有深意的神情,眨了眨眼,心道难不成这是要......这猫妖道行这么深的吗?

随意,他求之不得乐此不疲。

然而两人相距不足一寸的时候,三愿却顿住了,这一顿顿得羽阙还莫名有些失望。

三愿眯眸望着他,似笑非笑:“便宜都占了,是不是得有个说法?”

羽阙微愣,随即反应过来她的意思,心中一动,他定定地望着三愿,恍然间,东海的明珠之约,小年下的簪子,肩上掉落的栗色长发,濒死之时收的驯妖,失而复得的重逢,再到最开始,禧刀之下的相视。

所有的一切都落进了静默无言的星河。

一直没办法说出口的话,在此时此刻忽然变得轻而易举就能说出来了。

“三愿,这些事结束之后,我可以......”

船篷内传来细微的响动,羽阙的声音戛然而止。

原本暧昧的气氛不知为何平添了分尴尬。

身后脚步声渐起,三愿刷然收手坐端正,足足离羽阙保持了一尺的距离。

羽阙气笑了,这猫妖,若真是男子必定是个说翻脸就翻脸的负心之人。

三愿转头冲苏江卿若无其事道:“嗯?怎么醒了?”

苏江卿摇摇头,似乎还有些不大清明,缓声道:“睡得够久了。”

羽阙望着三愿的侧脸,忽而发现了什么,笑了:“苏姑娘,外面冷,你伤还没好,还是快些进去吧,你看,三愿耳朵都冻红了。”

三愿的身影明显一僵。

天地良心,这天杀的狗东西绝对知道她耳朵不是冻红的。

所幸苏江卿刚醒,意识还没那么清晰,并没有发现什么异样。

她在船头盘腿坐下,扬起脸道:“无妨,吹吹风醒醒神也好,玄武司就快到了。”

河风轻拂而过,苏江卿将散落在额前的青丝别在耳后,静静地望着一片深蓝的夜幕。

三愿看着她的侧脸,不知为何就看出了丝道不清道不明的怅然来,她脱口而出:“你在担忧什么?”

闻言,苏江卿回过头来,她神色黯了黯,却没出声。

她并没有告诉羽阙他们玄武司有内线的事。

羽阙笑笑,宽慰她道:“不用担忧太多。我们很快就到了,待回去后,我将事情同苏指挥使解释清楚,到时候我们一起处理诛妖坛的事。”

苏江卿垂眸笑了笑,声音很轻:“谢谢。”

顿了顿,她缓声道:“朱雀司的羽驿应该已经将信送到了,也不知公子看了信......会作何处置。”

“公子?”三愿闻言便问,“你为何唤他公子?”

苏江卿抬眸,静静道:“我本是苏家的家养婢,从小到大喊的都是公子,是被他提到玄武司当了妖捕之后才改了口,”她说着泛起一点淡淡的笑意,“只是有时候会忘了,顺口喊出原来的称呼。”

“这样啊。”三愿兀自点着头,“看来也是能耐不凡,所以才被苏玖甄提来当了妖捕。”

苏江卿笑意很淡,她回过头去,抬眼望向深蓝的夜幕,温声道:“毕竟......谁也不想一辈子都当奴婢。”

轻风过,她想起那个一直放在心底的人。

想成为有用的人;

想成为对他有帮助的人;

想加入他的麾下;

想成为有资格追随他的人。

为此,才有了如今的自己。

她没有再说什么,她盘腿坐在船头,背挺得笔直,昂首望着浸在夜云中的、繁盛的星河。

万千星辰落入眼底,苏玖甄立在玄武司的廊下,抬头望着繁星密布的夜幕。

苏江卿的书信没有按时送达,不知是不是因为念着这个,午后的浅眠苏玖甄竟然梦到了很多年前的事,那时候他们还只是孩子,他没有看到梦中那个小姑娘的脸,只听出那是幼时苏江卿的声音,她捧着自己的外袍追在自己身后,焦急地喊着:

“公子!公子您等我一下!”

然后梦中年幼的苏玖甄回过头,飞花乱影中,空无一人,再然后梦境戛然而止。

苏玖甄抬手按了按自己的眉心,这样的梦,不是什么好兆头。

“指挥使。”身后传来下属的声音。

苏玖甄回过头,下属递上来一封密封的手书:“朱雀司遣羽驿送来的。”

“羽驿?”苏玖甄微微蹙眉,“什么紧急的事吗?何时送来的?”

下属如实道:“是三日前从朱雀司出发的,本应早早抵达,只是路上过桐阳的时候遇上了暴风雪,羽驿受了些伤,耽搁了。”

苏玖甄一边拆着书信,闻言神色愈加深沉,他缓声道了句:“知道了,你下去吧。”

下属告退,苏玖甄抖落开信纸,借着廊下的烛火之光低头望去,第一眼,他便不由心中一动——苏江卿的字迹。

一整封信读下来,苏玖甄静默良久,他叠好信纸收起来,转过身去面朝廊外,低低地叹了口气。

心中将一切都交代清楚了,长荷所行之事,自己负伤,被朱雀司所救,偶遇羽阙,两司当年的恩怨,以及......玄武司的内线。

玄武司有内线,苏玖甄一早便有这个猜测,不然也不会瞒着所有人独独派了苏江卿一人前去,只是这件事彻底坐实,自己仍是无可避免地.......内心一阵复杂。

长荷,解缄,如今还没有结束。

他回忆着信中苏江卿提到的梼杌草,以及长荷所有的设计,思绪一片纷乱。

当初在莹州同长荷一战时,长荷所说的话仿佛是一颗动摇的种子,落在苏玖甄内心深处,不动声色地侵蚀着他的意志,如今看到这封信中所说的“真相”,种子破土而出,长成一株有毒的植物,自己十年来的愤恨突然就随之变了味道。

——苏指挥使,你当真是个很有趣的人,你比羽阙、戚哲他们都要有趣。

——你很有成为恶人的潜质,可你却绝不会成为恶人。

——你就是这样一个人,多思多虑、阴郁纠结地活着,过不去,看不开。

——你是与戚哲过不去吗?你是在为难你自己啊。

——你的心里就会好受吗?师傅身死之时无能为力,只能通过祸害无辜之人来平息悲愤与不甘的你,就会好受了吗?

苏玖甄重重闭上了双目,握着信纸的指节微微泛白。

所谓动摇,不可能是空穴来风,不过是有人点出了你内心深处不愿意面对的那一面罢了。

他睁开眼,透过面前的夜色望见那副挂在书房中的“正心。”

“正己之心,方能正身,然后为天地立心,为生民立命,为往圣继绝学,为万世开太平,记住了吗,玖甄?”

“指挥使?”墨予川的声音倏尔传来。

相关推荐:命痕我与吸血鬼姑妈的奇幻之旅神大人说好的主角光环呢维妮的糖果小屋我的老婆是女皇我是哈士奇狱界使徒人与猫天罚之最歌姬时代吾家有妖初养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