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此间妖帝，神之最灵，升天达地，通幽入冥……”
卫无疆站在帝下之都一处界碑前，双手结了一个法印，闭着眼睛祝祷，口中念念有词。
醇和平缓的音律，在卫无疆念来却朗朗如清泉流水，天地间仿佛有一种神秘的力量在散溢、流淌、激荡。
嗡嗡，嗡嗡。
长孙明月甚至感受到天地元气的微微震荡，整个山脉万物都产生了共鸣。
聚成一丝一缕的念诵声似乎一直传向了帝下之都深处……
“难道这人竟可以沟通天地？怎么会，他不是不能开启天门吗？”
要知道，唯有那种惊才绝艳、万中无一的天纵之才，才能在修行时引发天地共鸣的！
长孙明月的内心疑惑千重，越发觉得卫无疆神秘莫测。
“喂，明月姐姐，这个什么无疆，是不是神棍啊？”司徒颖看着卫无疆就像一个神棍一样，嘴里念着听不懂的咒语，还一副特别正经严肃的样子，忍不住开口问道。
“别闹，看着。”长孙明月只说了四个字，视线始终落在卫无疆身上，似乎要将他看个通透。
看着卫无疆虔诚庄重的样子，同昨日那个笑呵呵的少年截然不同，长孙明月心中涌起一股极怪异的感觉，分不清到底哪个才是真实的他。
午时，昨日长孙明月和卫无疆约定的时间便是午时，卫无疆也确实是午时准时到来的，但他来得就像一道奔雷，狠狠地撼动了长孙明月的心灵。
“那个看起来文文弱弱的少年，真的是那个从天而降、威猛如天神的人吗？”
长孙明月搞不清楚，所以她对眼前这个神棍一样的少年升起了浓重的好奇心，迫不及待想要了解卫无疆的一切。她就像一个孩子突然到了陌生而有趣的地方，遇到了陌生而有趣的人，一切都那么新，那么值得去探索。
只是一旁的司徒颖却在心里暗暗鄙夷：“哼，奇怪的家伙，听说连修行都不会，天门都没开启，这样的废物在帝下之都里能帮我们什么？说不定只是个累赘！”
司徒颖出身贵族豪阀，自小骄纵傲气，在沉香亭里等了卫无疆那么久，心中早已不耐得紧，先入为主便已讨厌上了卫无疆。
后来更是听说他不会修行，作为武道世家出身的司徒大小姐，就更看不上卫无疆了。更何况那小子似乎老是盯着长孙明月看，肯定是个不怀好意的好色之徒！
进入帝下之都之前，卫无疆甚至质问长孙明月，为什么要带不相干的人来。
很明显，司徒颖就是那个不相干的人，
“真是是可忍，孰不可忍！”司徒颖早已经在心里打定主意，一定要借故将卫无疆撵出队伍，免得拖后腿！
不知道是有意还是无意，长孙明月并没有告诉司徒颖，卫无疆的真实身份，只说了是一个来帮忙的朋友。或许是她忘了说，也或许是她觉得司徒颖这样的丫头片子，还没那个资格知道关于天元当铺的事情。
总之，司徒颖以为自己是在清除队伍里的累赘，并且相信她很快会付出行动。
良久，卫无疆终于念完了长长的咒语，从背着的书箱中拿出一张金色的符篆点燃，任凭青色的烟灰向天空肆意飘散。
“好了，我们走吧。”
不远处卫无疆的声音传来，还是一样的温和平静，长孙明月却从他的语气中，听出了一种极度的紧张与压抑。
压抑，这就是帝下之都给人的感觉。
帝下之都终年弥漫着一层白雾，即便是夏日最烈的正午，那片浓雾也不会消散。可近在咫尺的听霜城从没受过影响，仿佛有一层看不见的禁制将那层白雾束缚在了帝下之都周围。
奇怪的是帝下之都里的树木花草很茂盛，山石嶙峋，飞瀑流泉，甚至隔着隐约的雾气还可以看到这里有麋鹿狍子之类的野兽，仿佛与世隔绝的这片天地与阳光普照的外界没什么不同。
唯一的不同，就是这里的雾气实在太浓。
过了那块界碑不久，一团奇怪的雾气便飘了过来，将三人尽数罩入雾中。
山岭中隔着一两丈远就已经看不清任何东西，即便长孙明月祭起了亮度极高的夜明珠，也只能看清身周两丈距离。
“紧紧跟着我走，”卫无疆一看到这片雾气飘过来，立刻极速回过头来，他的神色变作很凝重的铁青色，“长孙明月你拉着我的衣赏，司徒颖你拉着长孙明月，抓紧点，一刻也不能放松。”
卫无疆这一刻变得很是紧张：“牢牢记住我走的路线，不许踏错一步。”
“还有，无论发生什么情况，不论你在雾中看到什么，听到什么，都绝对不能回头。记住，不准回头，不准松手！”
卫无疆的话是如此郑重，如此严厉，同之前的温和判若两人，令长孙明月心神一凛，突然生出了一种奇怪的感觉——他们三人，已经一只脚踏进了绝地！
此时，要么侥天之幸大愿得偿，要么就自此埋骨帝下之都了！
……
阴暗，幽冷。
帝下之都的植被生长仿佛逆天，处处是参天大树，墨绿色的枝蔓虬结缠绕，似人脸、似凶兽、似夜枭，结成许多诡异之极的形状。
头顶的雾气时散时聚，开阖之间隐隐能看到重重密林幽绿色的穹顶。
已经走了三个时辰了，天色已经暗淡了下来，四野静悄悄的，只有三道人影还在这杳无人迹的幽暗森林里穿行。
不知道什么时候开始，聚散无常的雾气裂隙间，隐约间出现了一条青石板铺成的道路。
看到这条出现的道路，卫无疆紧了紧身上的黑色衣袍，重重地出了口气。
“今天就不走了，在这里扎营吧！”
卫无疆站在第一块青石板出现的地方，望着前方的道路，神情疲惫而萧索。
自从走过第一块界碑，官道便已经直接中断，原始而蛮荒的森林里几乎没有路，卫无疆只能拔出腰间的长刀开道。
不论是谁，手里拿着刀连续砍了接近三个时辰，还是砍的那种极为坚韧粗壮的古树青藤，恐怕一双手早就废了。
卫无疆还能稳稳地站在这里，不得不说他具有某种极坚定的意志力。
可是看着自己满是血痕，身在微微颤抖着的双手，卫无疆就知道，此时的他已经快到极限了，所以他此刻只能闭着眼睛冥想恢复。
“喂，你这个怪人！我们究竟什么时候才能走到地方？你不是说你能带路吗，怎么还没到，你该不是不认识路随便骗我们的吧？”
走了三个时辰的山路，跋山涉水，不管是体力极好的卫无疆，还是身为武者的长孙明月，身体与精神都已经疲惫不堪。
而作为世家千金的司徒颖，更是几乎要长孙明月搀扶着才能勉强前行。所以此时一停下来，立即就向卫无疆发难起来：“你这个废物！要你带路，还不如我们自己找地方呢！”
最前方的卫无疆身子一顿，缓缓转过身来，冷冷地看着司徒颖。
司徒颖被他看得浑身一颤，那是怎样的一双眼睛，闪耀着紫金色的光芒，瞳孔处金光流转有如漩涡，冰冷无一丝神采，震慑人心。
“你想死，就自己去，但你，不要害死大家！”
卫无疆生硬而冰冷的声音，就像是神佛临世一样，无情无欲。
司徒颖瞬息间便被这股神灵般的气势震慑住心灵，不自觉地打了个寒颤，遍体阴寒，神色呆滞，再不敢说一句话。
长孙明月也被卫无疆此时的模样吓到了，但她毕竟是武者，很快镇定下来，环视四周，开口道：“卫无疆，这里是什么地方，我们为什么要在这里扎营？”
“这里是什么地方，嘿嘿，你自己看吧。”
卫无疆透着寒气的声音回荡在四周，雾气似乎因为他的笑声骤然散去了一点距离，四周的视野开阔了起来。
密林，怪石，枯藤，深涧……还有，一条青石路！
青石路的发端处，一块惨白色的石碑浮现出身影，上面刻了三个血红的大字——
黄！泉！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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