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陈彬所谓的请客就是买了一大堆的零食在夕阳西下的路街头举啤酒罐相庆。林寻他们也没觉着什么,反倒是认为彬哥竟然生藏不露还有许多人文情怀。直到陈彬把自己灌得晕晕乎乎,整个人摇摇晃晃差一点就要倒下去的时候,众人才觉察到了他的异常。

林寻和方想合两人之力勉强将陈彬扶到石阶上坐下。陈彬捂着脸面一会儿呜呜大嚎,一会儿呵呵呵的傻笑,像是个癫狂又迷失心智的醉客。

“彬哥,你要有什么不痛快的就都说出来。”还是方想首先猜到了陈彬的心里面。

陈彬却顿时安静了下来,一言不发,眼神晃荡荡胡乱的看着面前走过去的人,开过去的车,又或是那群假山堆。

所有人也陪着他一块儿看前面,一块儿静下来。

等到再也看不到天际边晚霞的余光,陈彬伸出胳膊,圈住了旁边的林寻,方想还有唐宋:

“方大少,林寻,唐宋,有你们在,真好。”陈彬泛着红色脸颊看上去像是醉了,可他却又能清醒的说出这一句话。

林寻笑了,方想表示自己理解,唐宋重重的嗯了一声。

可陈彬叹了叹气,抹去自己眼角上微微的湿润:说出了那个让他永远难以平复的名字:“要是小皮,他也能在就好了。”

他向后仰面倒在了水泥地上,闭上眼睛,再也不想把那些埋在记忆深处的曾经藏下去了,因为一个人寂寞的守下去,是一件很痛苦很自私的事,尤其看见了那些相关联的人,相关联的事,更加让人心力憔悴,只有找几个交心的,愿意分担的家伙们共同分享,才能够让自己完完整整地趟过这一块泥沼泽。

…………

时间退回到几周前的早晨。

城市的曙光还没有完全点亮,空气中还存留着白雾茫茫的一片儿。陈彬已经背上了自己简简单单的行李包,踏上了前往车站的行程。行李包中除了一些必备的东西外,还有一台很贵重的单反相机。

他要去z市,因为那儿有一件他必须要去完成的事。除了唐宋和岳峰,陈彬谁也没告诉,因为陈彬觉得他们有权知道。他没指望着这两个家伙会来送自己,鸭舌帽岳峰也的确没有,可是唐宋却睡眼惺忪的站在了车站的入口处。

陈彬本想借着人流大军的掩护,从唐宋眼皮子底下绕到最远端的入口处,这样就能万无一失地确保不被唐宋那小子发现了,可人算不如天算,前面婴儿车中吮着奶嘴的小小小朋友在看了陈彬一眼后竟然哇的一声,发出了撕心裂肺地哭声。

这下好了,不仅狠狠地打击了陈彬的自尊心,还让唐宋一眼就瞟到了事发地点,毫不费力地就发现了陈彬。唐宋三步并作两步地跑过来扯住陈彬的行李包,

“嗨,彬哥,没想到我会来吧。”

陈彬露出了一个很意外的表情:“好巧啊!”

“别给我装糊涂,说吧,怎么急匆匆地就要去z市了?”唐宋一准就问到了关键上。

陈彬支支吾吾地想要编造个合适又合乎逻辑的理由。对于本来就极度欠缺脑容量的陈彬来说,一早就让他做这种消耗脑细胞的事,真是天理何在,人情何在啊!他凝神苦想,终于在快要缺氧前找到了一个还算过得去的理由:

“嘿嘿,唐宋,我去z市旅游。”

“嗯?”唐宋显然是不会信的,“学校才刚开学,你就要去旅游?你给老师请假了吗?不会是偷偷溜出来的吧?”

唐宋连珠带炮的问题串让陈彬难以招架,要在第一时间麻利地向唐宋解释清楚全部的全部,从操作难易度和时间允许度来说都是不可能的了。所以,陈彬干脆用指尖对准了唐宋的脑后方,再次露出了一个惊讶无比的表情:“方大少,你怎么也来了。”

唐宋还真没防着陈彬会来一招声东击西,下意识地转过脑袋,等到恍然大悟的时候,陈彬肥胖的身躯早已经从容不迫地插队进了车站安检台。

陈彬很得意自己不费吹灰之力就甩掉了唐宋,坐在候车室大厅的陈年旧椅上,他拿出了行李包中的放着的那台单反相机。刚想按下打开键,却又停住了,他很怕自己毛手毛脚一不小心就把里面保存着的视频全都删了,连带着皮爷爷对小皮的挂念一块儿通通抹去。所以他又把相机小心翼翼的装回到包里面。

离发车还有小半个小时,陈彬靠在椅背上,闭着眼睛想要缓一缓早起的疲惫,可有双手却拍了拍他的肩膀,陈彬睁开眼睛,又看到了刚分开不久的唐宋!

唐宋笑嘻嘻的坐在陈彬的旁边,抖了抖手里面的车票,威胁道:“彬哥,你要是不告诉去z市的真正目的,那我可就跟定你了。”

陈彬有一刹那觉得自己孤寂了很久的心吹过了一阵夏日里才有的清风,他扶了扶自己的黑框眼镜,觉得自己应该告诉唐宋真正的原因了:

“唐宋,因为小皮在z市,他遇到麻烦了,需要我过去。”

“那我就更应该过去了!”唐宋看了一眼电子显示牌:“再怎么说我也答应过皮爷爷要好好照看你的。”

“可是……”

“不用可是了,就这么办。”

即便心里面很欣慰,也很感激,陈彬还是认为唐宋不应该和自己一起去,他不想麻烦唐宋,更因为这件事只有他自己才能完成。于是在检票的时候陈彬偷偷地取走了唐宋兜里面的车票,只留下他一个人在候车室浑身上下翻来覆去的找不着干着急。

陈彬最后递给了唐宋一个大大的抱歉眼神,就扭头迈进了通道中。这一回他总算是彻彻底底把唐宋给撇下了!

……

轰隆轰隆的列车滚动声中,有一股逐渐袭来的困意涌上了陈彬心头。他强撑着看了一会车窗外快速闪过的风景,迷迷糊糊中闭上眼睛睡着了。他做了一个很长很长的梦,梦里面全都是他和小皮的过去。

他梦到自己又和小皮在村口的小溪中摸鱼捉虾,在乡间的小路上比赛谁跑的快,虽然小皮大了他几岁,可陈彬的个头却蹭的快,所以每次都是小皮在后面追着陈彬跑。

陈彬转过身来想对小皮大笑,可一眨眼间画面全都变了,他看到上初中的小皮被几个高年级围住了,他冲了上去,和高年级搅在一起,结果却挨了一顿揍,鼻青脸肿,却没有一句抱怨。

再然后,他看到小皮带着行李要去z市了。临走时,小皮要陈彬好好照顾皮爷爷,陈彬拍拍自己的胸膛让小皮放心。小皮很安心地点头,立即消失不见,可陈彬的手中却多了一封信,信上面用红笔写了满满一大堆,陈彬把镜片擦亮了,正想仔仔细细的看……一阵强烈的摇晃,让陈彬睁开了眼睛。

列车到站了。长达十一个小时的旅程终于来到了终点站z市。

外头已经落下了夜色的帷幕,寒冷的温度中透着一股冻人的痛感。

陈彬裹紧了自己稍显单薄的外衣,出来的急了,他没注意z市比f市要冷一大截……只好用自己勉强撑得过去的体格硬抗了。

两个相距一千四百多公里的城市,不同的文化,不同的土壤,却有相同的灯红酒绿。陈彬匆匆行走在z市的街道上,他无暇顾及身旁掠过去的一道道新鲜感,他必须尽快地赶到笔记本上记录的那个地址。

几经波折后,陈彬站在了一扇新装修的大门前。给他开门的是一个穿着长袖的中年大叔,陈彬还没主动介绍自己,中年大叔就已经发笑了:“是陈彬吧,快进来!”屋里面开着热空调,难怪中年大叔只穿着一件长袖,他热情地招待着陈彬,又是倒开水,又是拿苹果。

“叔叔,小皮他……”陈彬几次开口,但都让中年大叔毫不相关的话题打断了,等到陈彬开始认真得回答起中年大叔的问题时,大叔又不愿意继续谈下去了,他终于提到了小皮,但那股淡淡的忧伤感就算是第一次见面的陈彬也能感觉到。

“陈彬啊,今天晚上在我这里好好睡一觉,明天早上我带你去见小皮。”

陈彬不安的点下了头,在陌生床板上辗转反侧,彻夜难眠。

可第二天,陈彬还是没能见到小皮。在一所高大庄重,肃穆严谨的教堂里,中年大叔将一封保存完好的信交到了陈彬手里。接过信纸的刹那,有一股电击般的痛感在陈彬身体中蔓延,这封信,分明就是昨天在火车上梦到的那一封!

红色的字体醒目刺眼,即使没有问候语,没有署名,可陈彬也知道,这是小皮写给自己的。

他从头到尾,认认真真一字不落的读着,一遍又一遍,一次又一次,直到浑身血液全都失去了温度,才失魂落魄的跌坐在了地上。

回音残忍的敲击着他的脑海……

中年大叔轻声安慰陈彬,扶着他缓步走到教堂后面那片绿色的长草坪上。不远处一块新立起的小碑上,刻着很普通的一个名字。陈彬默默地站在它的面前,沉默着,空洞着。那一刻,他的全世界都失去了颜色。

“陈彬,小皮是因为家族的遗传病,所以才…他没有提前告诉你就是怕你伤心…你一定要振作。”中年大叔的话语在耳边响起。

陈彬蹲下去,轻轻地摸着碑上的每一条刻痕。微风吹来,卷起了陈彬的头发,也带起了陈彬手中紧紧攥着的信纸,像跟轻柔的羽毛在空中飘飘荡荡,飘飘荡荡,在玻璃光投射的光线下,显出了信纸上面用心写出的每一个字:

“彬子,我知道你一定会看到这封信的。我说不上来这是一种什么感觉,只觉得有一点难受,因为我还有好多话想当面和你说,可现在却来不及了。”

“这几天我总会想到我们以前的事,想到我总给你带了很多麻烦,让你挨了不少揍,可你总是笑笑不放在心上。虽然我比你要大,可每一回都是你像大哥一样照顾我。我最最最后悔的就是那年去找了你帮忙,害的你和人在学校门口打了一架,还被学校领导看见做了处罚。这件事我一直以来都没有勇气和你道歉,现在我要真心的和你说上一声对不起。彬子,你一定可以听到的。”

“我想自己这么些年来最幸运的就是能有你这样一个好兄弟,你就是我这辈子最大最大的财富。虽然我马上就要去美丽的天堂了,可是我相信,只要心还在,我们一定能够再见到的。”

“替我好好照顾爷爷,也希望你能够找几个真正在意你,关心你的好兄弟。我知道你一向都很喜欢唱歌,所以在这最后,我就送你一首歌吧,这是我昨天才听到的,虽然不知道是谁唱的,可我已经把歌词抄下来了,你听,是不是像在说我们两个。”

“第一次见面看你不太顺眼

谁知道后来关系这么密切

我们一个像夏天一个像秋天

却总能把冬天变成春天

你拖我离开一场痛的风雪

我背你逃出一次梦的断裂

遇见一个人后生命全改变

原来不是恋爱单有的情节

如果不是你我不会相信

朋友比情人还死心塌地

如果不是你我不会确定

朋友比情人更懂得倾听

你了解我所有对的东西

你知道我所有丢脸的事情

我离不开darling更离不开你”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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