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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和林寻应该算是方想妈妈的“老熟人”了。初中的时候我们经常去方想家发疯,因为他总告诉我们他家里太空旷,太没有人味了,所以邀请我们去活跃活跃气氛。我们每一次的到访都会遇上方想妈妈。方妈妈很热情,他很希望方想结交新伙伴,但当她得知我们是因为不上道的音乐才和方想扯上联系的时候,方妈妈就把我们归类为“狐朋狗友”了。

后来我们就再也没去过方想家,也只是在老薛的办公室见过方妈妈几次。

这一回方妈妈竟然主动走进了教室,主动和我说起了话,我虽然有些惊讶,但她脸上的焦急已经表明了一切,她是为方想来的。

“唐宋,方想这些天都没有来学校吗?”方妈妈明知故问地看着我。

我点了点头,但她好像还在等我继续说下去,想要从我这儿得到一些关于方想的消息。

不过我让我她失望了,她没有再说什么,转而去问林寻,却还是同样的结果。

“谢谢你们。”方妈妈说了最后一句便走出了教室。那一刻,我看到的不是那个阻扰方想去追求音乐,而是一个心系儿子,迫切想要知道儿子近况的母亲。

“方妈妈,”我朝她喊去,“方想要是有麻烦,我和林寻可以帮忙的。”

方妈妈微微笑了笑,在没有其他的表示。之后我们从老薛那里得知,方想没有出现在学校的日子也没有出现在家里,这样的状况已经持续好几个星期了。

“去把方想找回来。”老薛对我们发令,皱黄的脸上有属于他教师职责的担忧。

我和林寻再一次为了方想而团结一心。方想堪称为“失踪”的消失也让我们很担心,要找到他,我们首先想到的自然是他常去的那些地方:学校的天台,最远处的那块草皮,还有初中时我们经常翻得围墙,蹲的马路……

不过这些地方全都没有方想的哪怕一丝痕迹。找到方想的计划也陷入了“难产”中,

方想,你到底去了哪里呢?

我用双手揉了揉几乎快要想炸的脑袋,这已经是我们得知方想不见的第三天了,可事情还是毫无进展。陈彬和苏沫也都加入了搜寻大军,但他们两个不了解方想,也不能提供什么好的建议。

我们就这样迷茫的围坐在一起,谁也不愿意开口,气氛显得很沉闷,很压抑。

陈彬摘下了他的大眼镜框,略作伤感的说道:

“也不知道这小子现在在哪里喝酒,好歹告诉我一声,让我也去潇洒潇洒啊。”

我当时真恨不得抽出底下的凳子朝陈彬砸过去,但突然间好像捕捉到了什么,陈彬的话就如同黑暗中急切渴望的那盏指明灯,告诉了我们前进的方向。

我看向林寻,他也和我有同样的反应,眼神短暂的交流后,我和林寻连话都来不及说上就一头冲出了教室。

我想我们已经知道方想在哪了。

嘈杂的音响和人群的尖叫在我和林寻进到酒吧的那一刻塞满了我们的耳道。这间酒吧,就是当初想当然为了排练登上的第一个舞台,也正是在这里我硬生生把苏沫拉了出来。

我原本已经发过誓不再踏入这个让我心生抵触的地方,可是为了找到那个永远穿着甲壳虫T恤衫的人,我不得不违背自己的初心,我知道这是值得的。

林寻和我一样强忍住心头的恶心感在酒吧内转着。他好像发现了什么,指了指杂乱的舞池上方。我们终于看到了方想,他染起了一头红色的半长发,幅度夸张的摆动身体,修长的手指在老旧的吉他上弹奏着,放声的吼着。

他全身心地投入,整个人都像是和音乐融为了一体。看着他如此沉醉,如此有魅力的展现自己的音乐,我似乎忘了我们来这里的目的,身体竟然不听使唤地想要动起来。林寻抓住了我的胳膊,这才让我回过神来。等到方想将最后一个音符唱完,我和林冲到台上,就那么灼灼的注视着方想。

“八大家,林寻,”方想一边喘着气,一边对我们说着,“我们以想当然的名义唱一首。”

“方想……”我是想告诉他我们是来带他回去的,但我看到林寻对我点了点头,便答应了方想。

我们唱出了那首最熟悉的《yesterday》,

“昨日烦恼离我远去,现在却重回故地……”

我仿佛觉得歌词中的写的就是在我们之间的故事,

“哦,我怀念昨日!”……

是啊,这么怀念的感觉很久没有出现了,或许以后再也不会出现了吧。

“好了,我们回去吧。”方想心满意足的说道,“让你们来找我的,不是老薛就是我妈吧。我想着也只有你们才能够找到我。”他说的很无奈,就像一只被命运牢牢掐住咽喉却无法拜托牢笼的鸟儿。

我看着他黑色的眼睛,就像是看到了他黑色的未来。要是我们带他回去,老薛一定会叫来他的妈妈,然后等到方想的又将是一场暴风骤雨般的训斥。我不明白方想有什么错,他热爱音乐,享受音乐,他追求自己喜欢的东西,这有什么错,有什么错?可能唯一错的就是他不该叫方想。

“方想,”我坚定的看着他,坚定的对他说,“你不用回去,我一定会让你妈妈明白你的。”

方想不可置信的盯着我,笑的很不由心,“八大家,不是我不相信你……”

我打断了他,再一次告诉他:“方想,相信我,相信林寻,我们一定做得到。”

林寻没有说什么,他把我们三个的手紧紧地握在了一起。

要让方想的妈妈理解儿子,接受她从没有正视过的音乐,这绝对是一项充满无上光荣的不可能任务。古有仲尼兄杀身成仁舍身取义,今有我和林寻为方想而“视死如归”,真可谓是旗鼓相当,齐头并进啊!

可为什么会这么悲壮呢,这可是好事啊,好事啊……

我和林寻花了一整个下午的时间,终于谋划出了一个让我们自己都惊叹的计划。相信只要计划上的每一步实施到位,方妈妈一定能够明白方想的。

首先也就是这个计划中最重要的一步就是要选个合适的人选,把方想在酒吧的消息无意的投透露给他妈妈。我和林寻当然是排除在外的,因为这很容易引起方妈妈的怀疑。再然后我们好像也没有选择的余地了,只能用上陈彬这个相当不靠谱的家伙了。

陈彬收到任务后,习惯性地推了推他的眼镜,带着自信的微笑告诉我们他一定可以的。我们原以为他会采取什么迂回的方法,谁想他直接给方妈妈call了通电话,告诉她方想在酒吧出现了,方妈妈也就真的相信了,然后……

好吧,这种直截了当的方式还是有可取性的。

接下来方想用代表他身份的黑卡包下了整个酒吧,将场内的整个氛围尽量布置地合乎他妈妈的口味,并且雇佣了一众捧场界的资深专家。等到一切完工之后,就进入最需要耐心的一步了,那就是等,等方妈妈的到场。

“我说,这个计划也没有多么牛掰啊,简直就是小儿科”,这是陈彬对我和林寻计划的评价。他还想再评头道足一番,苏沫却已经看出了我和林寻心中的怒火,立即用一个橘子堵住了陈彬的大嘴巴。

滴答滴答滴答。

秒针转动的声音清晰可闻,这样安静的氛围出现在一间酒吧中是不是有些诡异呢。

轮胎与地面刺耳的摩擦声终于在秒针的第1999声响后出现了,披着深黑色上衣的方想妈妈在几名墨镜男的保护下走进了酒吧。她有些疑惑,因为酒吧实在是太不像她印象中的酒吧了。接待员看准了时机,将方妈妈引到了安排好的最佳位置。

所有的光线全都降下,方想和他的吉他从没像现在这样忐忑的站在舞台上。我看到聚光灯投到方想身上的时候,方妈妈站了起来,带着她标志性的冷脸,相信只要再过一秒,她一定勒令身旁的墨镜男把方想拖回去的。

但我和林寻已经出现了她面前,我很诚恳地对她说:

“方妈妈,我们不会耽误您太多时间,只需要几分钟。方想他真的很想让您听一听他唱的歌。”

说这些话的时候我真的很没有把握,甚至有些发怵,不止是我,所有关心方想的人都有同样的心情。但我们没想到的是,方妈妈什么也没说地点了点头,便静静地坐了下来。

第一关算是过了,之后的关卡就要看方想自己的了。我们也相信在音乐上,方想有他超越于常人的能力。方想闭上了他的眼睛,那是第一次他选择了一首娓娓道来的抒情歌,歌词中说的是一个叛逆不羁的孩子,不顾一切的到陌生的城市追逐他的梦想,然而在打拼多年后,他始终想要的是亲人的理解。

我们都明白,他想要的也就是妈妈的理解。歌声停下的一刻,酒吧内又回到了最开始的安静。那些被安排在此时出现的捧场者们有些不知所措,按照之前的设定,方想应该唱一首rock才对啊。

方想是在上舞台的刹那临时改变的主意,我们很庆幸他做出了这样的选择,他把他藏在心底的话都说出来了,全部都告诉了他的妈妈。他走到了妈妈身边,低着头的样子像做错了事等着母亲发落的孩子。方妈妈也站了起来,轻轻地抚着方想红色的头发:

“方想,你知道妈妈为什么要这么偏执地阻止你吗?”

“因为妈妈年轻的时候也和你一样,对音乐发了疯似的着迷,没想到这些全都遗传到了你身上。”

方想把头抬起来,看着妈妈,看着妈妈眼睛里最长的回忆。

“那时候你姥姥也是这样苦口婆心地劝我,我不听话的时候甚至还会打我,后来我也终于乖乖地放下了音乐,认真念书,这才有了今天。我一直认为要不是当年姥姥,我也许就会误入歧途。所以当我看到你今天,就想看到了当年自己的影子,但我从没想过,要是姥姥当年没有阻止我,说不定现在的我已经是大明星了。”

方妈妈把方想搂在怀里,她轻轻地说着,“今天看到你在舞台上的表现时,我好像突然明白了,我不应该也没有权利限制你的自由,你所喜欢的东西。从今往后,你可以尽情地享受音乐,没有人会阻止你了。”

“妈,”方想把那些即将从眼睛忠挤出的水珠子统统抹去,对他妈妈坚定说:“以前都是我不对,不该让你们担心。我向你保证,从今天开始,我一定在音乐和学习中好好平衡,我一定会考上伯克利音乐学院的。”

“好,我们一言为定。”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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