泪水不断地从她的眼里流出来，周围凝结起的雪花开始飘荡，菲瑞特张开双手。
“来吧。”
艾拉抱住了菲瑞特，她空洞的胸口让她喘不过气来。她出血的后背伤口又闭合了，消失在毛发里。
“你累了，好好陪陪你的姐姐吧。”
三角梅的枝干收起来，连那个油腻腻的枝条也收起来。
“我还以为这个枝条能吃东西呢……”
枝条收起来后，她用纸巾擦了擦脖子。这时，欧迪特醒了过来。
“啊……”
“欧迪特！”
“艾拉……”
艾拉抱紧她，哭着笑了。
“太好了……你还记得我……”
她将欧迪特的头部靠紧自己的左肩，摸着她毛茸茸的脑袋，她们仿佛回到了十年前的此时。结着冰花的窗外下着鹅毛大雪，欧迪特左眼缠着绷带披着狐绒黑大衣坐在床上，正收拾自己的行李。在黑色的森林里，一栋小木屋窗外是藏青色的黑夜还有被灯光照耀的暖黄色的白雪，一辆白色的GAS-2975停在家门口，黄色的灯光照着空中的白雪。轰隆隆的车顶上积着一层薄雪，父亲蓄着黑色的络腮胡子在车上坐着，车上放着《山楂树》，他正用他带有磁性的嗓音低声哼哼着。
“新车就是好。”
“扣扣”
“进来吧。”
西伯利亚雪橇犬体型的猞猁艾拉身上披着一件黑色狐绒大衣，耳朵耷拉着，右眼上缠着绷带。看着地上。欧迪特走过去，把这个毛绒绒的小生物抱在怀里。她把她抱到床上，平躺着，抚摸着她的脑袋。艾拉把头靠在她的心口，听着她一分钟三十下的心跳声，把毛茸茸的小爪子放在她的胸上。
“艾拉，我要去一个很远的地方。”
艾拉的背后肩部裂开两刀口子，从口子里生出一对肉翅，很快羽管丰满，湿漉漉的毛冲破羽管在干燥的空气中变成了蓬松的乌鸦翼展长度的小翅膀，羽毛的末端是黑色的，整体是银灰色。小翅膀环绕起来盖住了欧迪特的脸。欧迪特蓝色的双手钻出来抚摸她的脸，她捧着小小的头，用拇指拂去艾拉脸上的泪。
“没事的，我们以后还能见到的。”
“欧迪特，你准备好了吗？今天是1月17日，是个好日子，爸爸在车上等着你呢。”
蔡西进来，她穿着点缀着红色圈样花纹的白色鲁巴哈（рубаха）坐在床边，披散黑色的云，头发遮住了额头。她搂住两个小家伙，在两个小姑娘的脸上各左右左地吻三下，然后她打开窗户，向车招招手。父亲从车上下来，穿着军大衣，戴着一顶俄罗斯陆军的军帽。他来到门口，抖了抖身上的雪。
“Kaverasvarma！Domoestasmalvarma！（世界语，房子太冷了！还是山洞暖和！）”
“iestashomaj，homojdevusviviendomo。（人名为俄文，其余为世界语。谢廖沙，我们现在是人，人就应该住在房子里。）”
“kioajn…（随你……）来吧，孩子，上车吧！”
艾拉朝欧迪特挥挥爪子，欧迪特向她挥挥手。
谢廖沙把行李拉上车，把欧迪特包上车后箱，然后跑回来抱抱蔡西和艾拉，各吻三下。
“Селеша，prizi。（谢廖沙，路上小心。）”
“Виктория，miamasvin。（维多利亚，我爱你）艾拉，我爱你。”
艾拉挥挥手，欧迪特趴在后窗上看着艾拉，小小的白色雾气出现在窗户上。艾拉跑到雪地里站在两道车辙中间，吉普车的光线很快就消失在黑色的树干之间，母亲追上来用掉落的大衣裹住了艾拉。
“艾拉，我们进去吧。”
艾拉一直盯着车消失的地方，进门的时候还一直从将要闭合的门缝里望着外面，她仿佛知道自己要面临什么，但是又感到十分茫然，思绪就像外面的雪花，没有统一的轨迹，只是任由自己落下，什么都不想，不情愿想，或者说不敢想。她怀中的欧迪特抱紧了她，欧迪特有纵向刀疤的左脸上金黄眼睛看着被自己黑色的左手拨开刘海的刀疤右脸上变成金色的眼睛，就像床上的那晚，或者说是翅膀变白的时候，她感到他们的灵魂似乎是相同的，但又有些许的不同。但是她的脑子里并不能给自己一个清晰的答案。
欧迪特在哪呢？连她自己的身体都不知道。
她唯一记得的，就是面前的这个人的名字，和她的体温。