黑之森里,一个魔族一个魂体翩然归来。
都是非人类,因而也不惧怕这见鬼的黑森病毒。
黑发少女带着白念仇七走八走,来到了魂归台。
“零零……|”回家的感觉真好!
她舒服地进入黑色火焰里,身上的疲惫和污垢被黑火一扫而光。
大地上亡魂气息不断从四面八方汇聚到这里,被黑火烧去杂质后进入她身体成为她的一部分。
身上的伤势迅速复原,她娇嗔地从魂归台走出,在这黑森之中同白念仇一起深深拥抱。
白念仇不晓得自己到底是不是爱这个黑发妖精,但这样两个人彼此依存的日子让他安心。
不同于雷纯,也不同于百里莲,黑发妖精只是她自己,她的一切都属于白念仇,她也渴望拥有白念仇的一切。
他们种了一些麦子,春暖花开的时候,在黑森深处找到了两条小狗。
RX-0停在麦田边,就像一个巨大稻草人。
他们像两个拓荒的农夫,在荒芜的孤岛上相伴此生。
居住的白色平房是白念仇手工打造,整齐的栅栏由黑发妖精精心制作。
黑发妖精在森林里搜集各种幸存的小动物,将它们养在院子里。
一个和骸骨灵魂待久了的存在,是那么渴望和喜欢活的生命。
她养了两条狗,三只鸟,从黑森被分割成天然独立的禁忌存在,这些生物就被困其中。
它们本能地讨厌黑森外面气息,因而进化生长的漆黑漆黑。
麦子用来喂养小动物,两只非人类对吃的都不大感兴趣。
看到狗和鸟儿愉快地吃着她亲手用麦子做的饼,少女得意而愉快地大喊:“零零零!”仿佛做了天底下最了不起的事情。
有时她也会忧愁,当白念仇低头思考的时候,她会趴在他背上,用鼻子蹭他的后背。
她发出急促不满的零零声,对白念仇忽视她的存在而生气。
她需要的情感是全部的,纯粹的。
她给出的情感也是全部和纯粹的。
白念仇想到夕颜时,也会设身处地将黑发少女代入。
设若是她,面临那种境况……
恐怕不会活那么久……
不同于心中对生活充满希望的夕颜,黑发女子心中充满的是孤独和恐惧。
她的生活只有白念仇。没有任何想改变的打算。
发展到后来,哪怕只是一个时辰的离开,她也会焦急而大声地零零叫起来。
一年过去了,两只狗生了一窝更加乌黑的小狗。
少女抓住它们的脊背,爱不释手地抚摸它们。
这软软而萌化的新生命让她深深着迷。
晚上,她一把抱住白念仇,
“零零。”她羞涩地呢喃。
白念仇懂她的意思,但他很怀疑魔族和魂体能否杂交出新生物来。
他好歹还接受了九百年魔族义务教育——那美克星是教育高等发达的星球。——还懂得一点点生物生理知识。
对这种纯精神力聚合体如何生育,他一窍不通充满迷茫。
黑发妖精对创造新生命这件事入了迷。
她能闻到空气里白骨味道,能听到死去灵魂在风中叹息,能看到魂归台火焰里或解脱或痛苦或不舍得的音容笑貌。
却感受不到春天的活力,感受不到万物身上生机。
白念仇讲那些人类爱情故事转移她注意力时,她常常落泪。
泪变成黑血又进入黑色的土地。
除了依赖白念仇,她只想安静的躲在这黑森林中,像故事里男女最后做的那样,一起静静养育一只新生命。
她苦苦地回忆自己诞生的经历,忽然有了很好的想法。
趁白念仇睡着,她轻轻起来取了他的几滴血。
月光照在黑森林里,两只漆黑小狗瞪大眼睛看着女主人。
她没有发出零零声,而是痴痴地又看了白念仇一眼。
将白念仇的血含在口中,她走入了魂归台。
魂火燃起,她没有吸收那纯粹魂力,而是引火点燃了自己。
用最温柔的姿态,将最核心一缕意识融入那滴血内。她将自己烧成黑茧。
融入鲜血那缕意识在黑茧里不安的颤抖,她忍受着火的燃烧,不断安慰着自己的孩子,让它平静沉睡。
她和他就这样拥有了自己的孩子,你中有我,我中有你。
白念仇醒来时候,黑发妖精已经烧完了一大半,只有头部和半只羽翼仍在魂归台内痛苦颤抖。
她满怀爱意地看着自己同眼前这只同类一起用生命孕育的黑茧,对白念仇发出了最后的零零声。
随即大火熊熊。
一只流转鲜血的黑茧在魂归台内诞生,地火烧过千年,又会孕育出他和她的孩子。
她想要同他你中有我,我中有你。
想到就做了,没有任何后悔迟疑。
用了半年时间将魂归台重重保护封印,白念仇一把火烧光了这片黑森。
RX-0静静守候在魂归台旁。
它的主人却再也回不来。
哪怕烧掉了所有痕迹,那些简单到几乎没有什么可回忆的细节,
就像不小心戳入胸口的小刺,摘不掉,挑不出。
总是在以为忘记一干二净时候又蹦出来扎一下。
白念仇有些想家了,他牵挂着自己的孩子,也想搞明白自己到底是谁的孩子。
他想找到自己的父母,哪怕它们早已死去。
他远远眺望着昆仑海,那里烟雾弥漫,是他和黑发妖精最初爱上的地方。
也许仅仅是孤单,也许是所谓一见钟情。
但爱过这一次,他不想再去爱任何人。
这一次他一个人飞过昆仑海,没有生物探出头看奇迹。
海边的沙滩上还有很多死去鱼的骨骸。
那个总爱发出零零声,在沙滩上奔跑抓鱼,寻找白色骸骨煮熟吃的黑发少女却已经离开了这世界。
因为这一场跨种族年龄星球的普通爱情。
这是用生命为他留下后代血脉的女子,
不同于那一场他曾以为最凄美最壮烈的初恋。
他甚至懒得写下只言片语立下半块石块砖块。
他从此不爱任何陌生人甚至对活着这件事儿感到万分无趣。
“等我们两个的孩子出生长大,我就来这里永远地陪你。”
他在魂归台前默默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