原美军仓库门前,停着一辆灰色普莱特。原本雪白的车身,令人怀疑它出厂后是否清洗过,积满污垢的模样吸引着路人的眼球。
一个头戴贝雷帽的中年男子走下普莱特。虽然看起来像个饱经沧桑的民工,但肤色却异常苍白。
关上车门,他大步走进仓库。
“哟,多日不见,还以为你见阎王去了呢。”
一个老人站在仓库前,抽着烟和中年男人打招呼。中年男人瞥了一眼老人,拍拍包。
“你不也是吗,还没得老年痴呆啊。”
“我老年痴呆?那得多少人去上街讨饭?今天的货怎么样?”
“应该还不赖。”
中年男人吐完槽走进了仓库。拉闸的仓库里可谓伸手不见五指,但随着老人按下开关,日光灯发出高频启动音,几台庞大的机器在灯光下映入眼帘。
“最近是客源稀少,像你跟郑俊这样的老顾客也难得来一趟呢,所以平常都关着机器。”
“嗯,那还有的等了。”
这种机器不同于一般的家电产品,并不是插电源就能用。老人趁着检查机器,指了指一旁的办公室。
“先到那屋冲杯咖啡吧,免得无聊。”
“把我当咖啡厅服务生了?”
“服务生?算了吧,工地上的泥水匠还差不多。就你那老脸?好可怕!”
老人夸张地摇了摇头,继续检查机器。中年男人转身走向办公室,一张桌子、一张折叠床和一台14寸旧式电视机,这就是这个办公室全部的陈设,朴素至极。
“瞬间的选择决定十年人生?早就该淘汰了。”
中年男人念叨着金星(LG前身)公司的广告语,打开了电视机。屋里慢慢被萤光照亮,而第一时间传出来的是亢奋不已的男记者的声音。
“简直是疯子!”
戴着贝雷帽的中年男人怒视着电视机恨不得摔得粉碎。黑暗的房间里充斥着老旧电视机发出的蓝光,画面上的记者脸色苍白,却依旧亢奋的进行实况报道。他的身后则是一片被染成黑红色的汉江高水敷地。
虽然画面中只呈现出了黑红色的血迹,但他清楚这是一场非比寻常的惨案。
“该死!”
中年男人牙齿咯咯打颤,低喝道。这显然不是人类的杰作。
‘不过怎么可能这么明目张胆?’
吸血鬼的世界有一些不成文的规矩,其中之一就是无论如何都不能暴露自己的身份。夜幕降临后,他们看上去与人类没有区别,而这也是他们跟单纯意义上的怪物之间的差别。如同掉进干草堆里的细针,他们穿行在人类当中小心吸血而谋生。
若出现一个没头脑的,见人就吃,就会被人当作吸血怪物横尸街头。
那为什么它能够酿出如此大祸?正常的吸血鬼不可能这么莽撞,就算是落单也不会将“纪律”抛之脑后。难道是自然形成的吸血鬼?但据目击者描述那是个巨型怪物。能变成怪物的吸血鬼?但仔细一想,如今吸血鬼猖獗,也不能否认狼人或其他怪物的存在。
“无论是什么,都不能视而不见。”
中年男人坐在床上,神情变得越发凝重。
这时,老人出现在门口。
“喂,德渊,机器调好了。嗯?什么?!”
“对了,老头你看看这个,觉得是什么?”
宋德渊手指电视机,老人却摇摇头。
“是吸血鬼嘛。”
“怎么这么肯定?”
宋德渊警惕地看着老人。老人却耸耸肩。
“除了吸血鬼还能是什么怪物?”
“话虽如此,可这样下去不觉得事态会很严重吗。”
“嗯,可不是。这下全国的猎人都要蠢蠢欲动了。恐怕吸血鬼也不会放过它。”
“恐怕军队和警察也要介入了,真让人头疼。这个疯子,它到底想干嘛?想死都不知道找个僻静点的地方……”
宋德渊一副为难的表情。可说到一半,却突然想起什么似的猛地抬头。
“既然事情都已经发生了,我们……何不谈谈正事?”
老朱头说着向宋德渊伸出手。
金成柱在休息室换上工作服,看了看表,时候尚早。昨晚发生的一切弄得他魂飞魄散,但值得庆幸的是借此睡了个久违的好觉。走到工作间,金成柱倒戴着帽子摸了上衣兜,里面是昨天抽剩的烟。
“呼……抽根烟吧。”
金成柱叼着烟走出工厂,却与世乾打了个照面。
“嗯?”
只见世乾骑着摩托车利落的转身,在他面前停稳。这是一辆丰田XR-250,蓝色机身的越野摩托车。昨天还是RX-125,转眼就换了新车?
“哟?换了坐骑啊?”
“嗯,新买了一辆。还没上牌呢,应该没多大问题。”
世乾摘下头盔,甩甩头发。这辆丰田XR-250是在二手市场付现金买来的,但是保养得还算妥当,车况良好。世乾停好车,便走向休息室换工作服。
有了充裕的资金,世乾没必要再干这种苦力活。但就算是兼职也要满期,不然怕是要影响到人家的工作了。看着组长那副嘴脸,世乾虽心有不甘,但他不是推卸责任的人。
“对了,我昨天在汉江边呢。”
金成柱瞟了一眼世乾,世乾却面无表情。眼下,整个首尔都在议论纷纷,世乾却对新闻报纸充耳不闻,恐怕他还不知道昨夜发生了什么。
“嗯?江边?怎么了?”
金成柱无奈地望着一副不问世事的世乾,道出了原委。
“喂!你昨天没看电视啊?现在都乱成一锅粥了!”
“嗯?不好意思啊,我真的不知道。”
世乾换好衣服,边说边走了出来。金成柱这才开始一五一十的描述自己经历的一切。
“天啊,昨天死了好多人,我亲眼看见的!现在回想起来我都吃不下饭,呜……”
“那你饿死好了。然后呢?难道有人在汉江边机枪扫射不成?”
世乾戴着工用手套打趣道。金成柱却手舞足蹈地继续咋呼。
“不是!是怪物!一个长得像人的巨型怪物,跟疯狗似的袭击人呢!”
金成柱至今还难以置信,频频摇头。幸好当时急着逃跑没仔细看到怪物吃人的样子,不然就不是吃不下饭那么简单了。
“……”
瞬间,世乾表情怔住,金成柱却以为世乾没听懂继续解释。
“行了,我就知道你不会相信。靠!换作别人跟我说这种话,我也会当他精神错乱。你也别这么看着我了。但是,千真万确,我说的都是实话,都快疯了!”
“不……我信。”
“唉,我是说……嗯?”
金成柱没想到,世乾居然这么轻易就相信这起匪夷所思的事件。世乾只是耸耸肩,继续发问。
“然后呢?那个怪物跑哪去了?”
“那,那个我就不知道了。”
“……该死,出大事了。”
世乾回想起宋德渊告诉他的吸血鬼习性,愤恨地咬牙。这样明目张胆地行凶,吸血鬼也不会放过它。吸血鬼猎人和吸血鬼之间也有不成文的协定,那就是只能暗斗,不可明争。然而这个怪物却在破坏这个规则。
‘我这种新手就不必掺合了吧?’
世乾忽然想到了,在议政府站附近(韩国京畿道城市)胡同里看到的血迹。
‘从汉江高水敷地到议政府……太远了。’
如果说是吸血鬼,只要太阳落山便可以乘坐地铁或公交车,因此活动范围甚广。但这个是怪物形态,就算可以变身,事发后也不能走远。此时,世乾的思路被满载而归的卡车打断。
“该死。”
世乾按下传送带启动按钮,后悔自己赚了那么多钱还跑到这种地方来受罪。
夕阳染红了喧闹的都市。或许是感觉到了太阳正在远离它,怪物睁开了眼睛。
“呜!”
它缓缓起身环顾四周。落满灰尘的煤气罐,破碎的围棋盘等杂物随处可见。看样子是个某个建筑的地下室。
‘难道是老人亭(供老人们歇息的小亭)的地下室?’
它顺着模糊的记忆开始回想。
突然,脑海里浮现出人类的尸体,清晰的记忆犹如有人将剁好的尸体抛到跟前。这一切像是被鲜血沐浴般令人心生厌恶,旋即,巨大的恐惧如滔天巨浪般袭来,将它紧紧包围在恐惧的漩涡里。
“呃啊啊……”
那无辜的人类正是被自己残害的!自己竟然杀害并啃食了那么多人类。它痛苦地咆哮,用力撕扯了头发。
“呜呜……!”
比起厌恶,恐惧渐渐占了上风。所有生物都要进食得以维生。植物,昆虫,肉类……当然,人类也属于肉类。确切地,对于它,人类是主食。虽说内心深处充满了对人肉的厌恶,但它还是咽下贪婪的口水,继续渴望着人肉。它恨透了嗜血成性、深陷其中的自己,仇恨继而又转向诱惑自己的人肉。
红色的唾液顺着它的下巴流淌。同时,晚霞也渐渐褪去,直至消失。夜晚如期来临。
它缓缓起身,白日的理性荡然无存,无底的欲望又充斥着它的每一个细胞。
它再次破门而出,奔向钟爱的猎物。
砰!
没走几步,它却突然瘫坐在苍白的路灯下。像是埋伏已久,一个尖锐的利器刺进了它的喉咙。
“咳……”
为取出暗器,它用利爪拼命撕扯自己的喉咙处。顿时鲜血喷涌。
“呃?那,那是什么?”
“难道是……只狗?”
坐在老人亭前院的高中生们满脸惊讶,几个胆大的慢慢接近它以确认其身份。
“危险!”
眨眼之势,它的利爪就扑向他们,来不及躲避。
咔嚓!
人类的身体居然如此轻易被斩断。好奇心害死猫,高中生的头被砍下,血花四溅。它生怕浪费掉一滴血,赶紧抓住尸体的脖子开始贪婪地吸吮。
看着这惊悚的一幕,听着骇人的声音,其余学生们都瘫软在地,动弹不得。
“啊啊……!”
“什么东西呀?!”
“天啊!小赫他……!”
嗖!
就在它疯狂吸食之际,一把木剑越过人群准确击中了它。
“咳!”
木剑根本不像是掷出,而是如枪弹般射过来将怪物钉在了树上。木剑穿过怪物的身体插入树木上!
“快跑!”
高中生们这才回过神疯狂逃窜。
“真是,无法无天的家伙!”
“就算没有‘父母’管教,也不能这么没分寸!”
两个身影一出现就开始厉声教训。能提及‘没有父母’,便知他们是吸血鬼,且还是功力深厚的吸血鬼。毕竟能把木剑插进树里的吸血鬼为数不多。
“呜……!”
它掰折了身上的剑,朝着两个吸血鬼蓄势待发,提起两只胳膊采取防御姿势。两个吸血鬼面露难色,偏偏这是个住宅区,不能随心所欲开打。
“好吧,让我砍了它脑袋!”
扔木剑的吸血鬼走上前放低了身子,而站在身后的瘦小吸血鬼二话不说挥起手臂。
嗖!
伴着清脆的声音,利器飞来。怪物急忙跃起躲避攻击,只见趴在前面的吸血鬼纵身一跃,居然逃到7米高空,闪电般攻向怪物。
“啊啊……!”
“哼!”
它反射性地抡起胳膊折断树枝挥舞。在昏暗的路灯下,根本看不清迅如闪电的攻击,但吸血鬼将自己的身体分裂成无数个碎片。
“呜!”
那些碎片像一片片锋利的冰片,将怪物撕成一块块,却到对面的树上重又组成人形。
砰!
随着一声沉闷的响声,它摔倒在地上。
“啊……!”
“吵死了,人都被你吵醒了!”
瘦小的吸血鬼开玩笑般嘟囔着拿起树枝便向前扔出。树枝如离弦之箭般飞出,突然在空中调转90度,挨个插进了地上的怪物身上。
“呃!”
怪物被钉在地上动弹不得。
“早这么乖多好,你这家伙给我们添这么些麻烦……”
树上的吸血鬼边说边跳到地面。
“当心,漫画里不常有吗,眼看猎物到手,却失手放掉。”
“你小子别乌鸦嘴。”
吸血鬼们开着玩笑。就在此时,怪物慢慢把手放到脚踝边。
“嗯?”
哒哒哒!
枪声响起。站在前面的吸血鬼将身体分裂开,将枪弹的损害降到最低,但后面的瘦小吸血鬼却被突如其来的子弹如数击中。
哒哒哒哒哒!
‘难道是散弹枪?’
前头的吸血鬼吃惊地跳上建筑物,踢一脚墙壁跃到了2楼天台上。幸好老人亭里空无一人,不然就麻烦了。然而,情况显然已经非常糟糕。
“呀……!”
“什,什么声音?!”
随着枪声,四处传来惊叫声。看这架势警察很快会出动。
“该死!柳朽!”
躺在地上的瘦小吸血鬼因伤势过重,同伴的呼喊并未将他唤醒。那些子弹想必都镀了银,造成了不可愈的创伤。
“怎么会……奶奶个熊!”
吸血鬼定睛看到了‘它’对准自己的枪。那家伙居然从怀里掏出了枪,而且那是一把四角的葛拉克18(GLOCK:塑料手枪),若使用大容量发弹夹,能装下足足33发9mm子弹。
“狗杂种!”
砰!
压抑不住的复仇念头,快要将吸血鬼逼疯。但怪物一边挣脱束缚一边不停向他射击。这时,警笛声也在不远处响起。
“该死!你小子等着,非灭了你不可!”
吸血鬼----镜愤怒地咆哮,跃向另一个建筑物。无论如何他都要遵守吸血鬼不成文的规矩。
警车已到达。
“呜呜……!”
怪物确认镜离开后,望向昏迷不醒的柳朽。这个吸血鬼虽然中了12发9mm的银弹,但还是活口,只是动弹不得。
“嗯……!”
饥渴万分的怪物与饿鬼毫无区别。别说人类,躺在眼前的哪怕是吸血鬼它也没理由视而不见。
咯吱咯吱……
紫藤成荫的休闲长椅旁,一个黑色身影正啃食不时抽搐的吸血鬼。