凝视着地上的骸骨,苏暮毫无来由地觉得心头不太舒服。面对狂暴的老僵尸,战斗是迫不得已。但他隐隐觉得,老僵尸其实只是个痴迷研究的重度宅而已,说不上多坏。再说,一开始对方其实没有动手的意思。要不是那该死的一枪……那该死的一枪?
犹如脑海里炸了个霹雳,苏暮突然回忆起那一发冷枪。要不是打碎了老僵尸的烧瓶,大家何至于这样不死不休地干一架?他蓦然回头,目光从小队其余人员脸上扫过。“刚才我跟老僵尸说话的时候,是谁开枪打碎他的瓶子?”
布兰登摇头:“俺是重机枪,连发的。”
“你在谈判的时候,我绝对不会主动挑事。”艾米莉也否认。
于是三个人都转身盯着久山健。虽然这家伙的战斗力就是个渣,但也有支手枪,聊作心理安慰。不过,他真有那么好枪法?在昏暗得看不清脸的房间里,隔着十多米远,一枪打爆拳头大小的玻璃烧瓶?
久山健神情紧张,倒退一步:“你们、你们盯着我干什么?”
“是你开了那一枪?”苏暮质问。
“没有!”久山健立刻否认。
然而事实胜于雄辩。苏暮一个箭步上前,拽住久山健脖领的同时也拾起地上的弹壳。他将澄黄弹壳举到久山健鼻子前,厉声喝问:“这是什么!难道不是从你枪里射出来的?我还能感受到火药的热度!”
“是……是走火!当时我太紧张了,无意中碰到了扳机!但我绝对没有瞄准那个瓶子,这是真的!”
久山健拼命摇头,一副要疯了的表情。
走火碰巧打碎了十几米开外的烧瓶,这解释有点牵强啊。老实说,苏暮连其中一个标点符号都不相信。但仔细想想,久山健的确没有开枪的动机。听艾米莉说,此人完全是冲着高额佣金才入队的,毫无理想与热血可言。他唯一的想法就是完成任务然后活着回去领钱。就这点而言,比起这队里其他人,久山健反而是最不想挑事的一个。
“你那手枪平时都插套子里,刚才为什么要拔出来?”苏暮继续追问。
“我……我听到一个声音……”久山健言语支吾。
“什么声音?”
“是……”久山健迷糊地摇摆着脑袋,忽然转向艾米莉,“是你叫我拔枪的!对,就是你!我想起来了,那一定就是你的声音!你说:‘快点,拔枪!’我当时根本就不能思考,我太紧张了,是真的!”
所有人又望向艾米莉。红发女孩疑惑地来回摇头:“你一定是听错了,我绝对没有说过。另外,小队频道所有发言都有录音。你可以回放一遍,看看我到底说没说。”
回放录音的结果,艾米莉确实没说过。然而久山健则一口咬定他听到了。这事各执一词,扯成了一笔无头公案。苏暮觉得头痛,同时也认为不该把时间浪费在扯皮上。他举手示意大家别吵了,决定终结话题。“不管怎样,疯僵尸已经被打倒了。只要带着确实的证据去僵尸避难所,应该就可以通过了吧。”
所有人都表示赞同。老僵尸的头虽然烧得变了形,大略上还是能看清脸。于是布兰登将头颅斩下,用一个口袋装起。
“你们看,那是什么?”
突然,艾米莉颤抖着伸出手,指向摆在长桌角落的一团东西。苏暮走过去,试探着戳了一下。没想到那东西下面垫着带滚轮的托盘,咣当一声跌落地面。所有人都吓了一跳。但几分钟过去,既没爆炸也没火光。它安静地呆在地板上,貌似没有危险。
待浮尘散去,大家谨慎地围拢到不明物体周围。苏暮拿手电照了好一会,终于认出是一具干尸。它蜷缩着,骨架纤细,明显还是个小孩。它脸上的肌肉已萎缩,干枯的嘴唇微微张开,似乎仍在哭泣。它只剩枯骨的一双小手紧紧握拳,像要努力抓住自己的生命,不肯放弃。
难道这也是实验材料?果然是疯狂老僵尸,做人真·无下限,连这种反人类的事都做得出来。
艾米莉忽然捂住了嘴,眼圈泛红。苏暮想安慰她,一时又想不出该说什么,只好轻轻和她拥抱一下。
“走吧,”他说,“还有更多事情等着我们去做。”
离开之前,苏暮忍不住又回头看了这房间最后一眼。他的视线停留在铁门上。震落不少积灰之后,门上的字变得清晰多了。“如果我们以仇恨对仇恨,以疯狂对疯狂,以谋杀对谋杀,那么最后的结果会怎样呢?”他低声念出后面的字,“带上你的同情心,寻找共同利益。爱那些曾经伤害过我们的人,理解他们为什么这样做……”
他再度觉得自己可能做错了什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