出人意料，这时开口要求白薇留下的竟然是苏芳。“让她看着。白薇女士在场很重要，”她拍拍伯克西冷汗淋漓的脸，对怒目相视的白薇报以微笑，“如果你承受不了，请劝说伯克西先生接受我的提议。随时欢迎你这么做，为此、我甚至可以暂时中断自己的工作。”
但这时白薇却有点坚持不住了。“洗手间，”她捂住嘴闷叫，“让我去洗手间。”
事实上，还没到洗手间她就已经憋不住开始吐。先是可怜的一点未消化流质，然后干呕。两个年轻人陪在她身旁，但对她的痛苦束手无策。过了很长一段时间，她才慢慢地平稳下来。虚弱让她无法起立，只好靠墙坐着，脸色白如死人。
“慢慢就好了，看久了你就会适应。”
苏芳的声音在她背后响起。女赏金猎人的脚步就像猫，轻捷无声。
“你这样做不可能有效！”白薇突然直起腰，激烈反驳，“你折磨他，然后问什么他就会说什么。哪怕你让他承认自己是只浣熊，他也会认。但这有用吗？”
面对白薇的激烈指责，苏芳轻描淡写地一笑：“没用？人类发明酷刑已有几千年历史。这套招数一直用到现在也没被淘汰，你觉得没用？相信我，在承受痛苦这件事上，每个人都有自己的底线。当那道底线崩溃，他什么秘密都保守不住。就算问他小时候偷过几次爹妈的钱，他都会如实坦白。”
“求求你，让我跟他说几句，”白薇忽然放软身段，转而哀求苏芳，“让我问他炸弹在哪里，他会告诉我。”
苏芳凝视了她几秒，略一点头：“可以。”
再回到大房间，白薇看见捆在椅子上的伯克西，立刻忍不住扑上去。很显然，在她离开现场去洗手间那段时间，苏芳又在这位技术专家身上玩了不少花活。伯克西的眼神变得呆滞，嘴唇无力地松弛着，脖子歪向一边。
白薇心痛地抚摸着伯克西身上一道道细小的伤痕，手指颤抖。这些刀伤每一道都不深，流血也不厉害，但那鱼鳞般翻卷的皮肉，却看得令人触目惊心。“山姆，她不会停手的。她就是个黑心冷血的混蛋。不要再坚持了，告诉她吧，告诉她那炸弹在哪！反正他们总能找到的。告诉他们，她就不会再折磨你。”她几乎是在乞求伯克西。
伯克西轻轻摇头。他不敢动作太剧烈，会扯到脖子上的伤口。“自从决定做这件事，我就知道自己迟早要完，”他苦笑着，坚持说，“我已经准备好了，我可以承受一切。”
“但是你的妻子真愿意你这么做？她在天国的灵魂看见你这样受苦，难道不会心痛？还有你的一对双胞胎女儿，你总不希望她们见到你血淋淋的样子？”白薇越说越难过，已经泣不成声。
苏芳的眉毛突然微妙地跳了一跳。“他还有两个女儿？”她低声对身旁的李麦克说，“怎么没听你提过？”
李麦克挠挠后脑勺：“他把她们藏起来了，我们没找着。”
苏芳不说话了，托着下巴，若有所思。
白薇还在哀求伯克西。这时苏芳站起来，拍一拍手：“好了，白薇小姐，你的劝说时间已经用完，”她吩咐旁边呆立的两个年轻人，“带她下去休息，我和伯克西先生之间的谈话还得继续。”
她走向那个被捆在椅子上的人，十指一张一合，节奏曼妙柔和。
两个小时之后，一名新兵到楼下，敲响白薇的房门。
“又有什么事？”白薇的态度不是很好。她现在心情烦乱，思绪就像一团扯不清的线。
“苏芳小姐请你上去。”新兵犹犹豫豫地说。
隐约觉得不是什么好事。白薇的本能反应是拒绝。“我不想去。”她摇头。
新兵变得强硬了些：“她坚持要你上去。”
最终白薇还是没拗得过，在新兵的“劝说”下走出房门。当她来到三楼，走进那间宽大的审讯室，第一眼就看见那个被捆在椅子上的血人。
视觉上致命的冲击，让她忍不住捂住自己的嘴。太残忍了，怎么可以这么残忍？
短短几个小时，伯克西已经不复之前的倔强。他毫无生气地低着头，眼神呆滞，一脸死灰。汗水爬满他的脸，浸透他的短发和胡须——也许还有泪水，总之他现在脸上一塌糊涂。
“山姆？山姆？”白薇悲痛地叫着爱人的名字。
“他现在状况不太好，”苏芳一边擦手一边说，“你可以和他说说话，温柔点，效果会好些，”
白薇恨恨地瞪了苏芳一眼，打了盆热水，又找来一张毛巾。她细心替伯克西擦拭那些血迹，唯恐碰疼了他的伤口。一边擦一边忍不住抹眼泪。“告诉他们吧，”她不停地央求，“不要再给他们借口了，不要再忍受了。”
几分钟之后，原本处于失神状态的伯克西突然哭出声来。就像被一下子推上了电闸一样，他泪水滚滚而下，浑身战栗，泣不成声。
“不错，要的就是这个效果。”
苏芳赞赏地点了点头。她手指一转，掌上突然多了柄锋利小刀。在白薇没反应过来之前，她已经一刀插下！正在哭泣的伯克西立刻瞪大眼睛，疯狂地嚎叫起来。
“不——”
白薇的惊叫和伯克西的惨嚎混合在一起，在整个房间里回荡。
“住手啊，不要——”伯克西大声惨叫。
“不要？”
一边转动小刀，苏芳一边厉声逼问：“那就告诉我！说出来！说出炸弹藏在哪！让我们看看，你到底是在讹诈，还是真的有干货？”
白薇想阻挡苏芳，但她在女赏金猎人面前就像一根芦苇般无力。没办法，她只能哀求伯克西：“告诉她吧！告诉她炸弹藏在哪儿！不要再让这心狠手辣的女人折磨你！这件事情可以这样解决的，是不是？”她又转向苏芳，歇斯底里地大吼，“别再这样了！我会让他坦白的！收起你的刀！”
带着嘲讽的笑容，苏芳收起小刀，退到一旁。
白薇转而朝李麦克哭喊：“你们为什么不交出凶手？几个枪手对你们来说很重要吗？抓他们出来交差，总比找炸弹简单吧？难道你们宁愿冒着死几十万人的风险，也要庇护杀人凶手？”
李麦克一脸苦恼：“问题是这事我们根本就没做过！刺杀他的妻子，这件事百分之二百和赤色黎明无关！也许枪手是流浪者，但浪人公园有八十万人。毫无线索，你要我们怎么找？”他诚恳地对伯克西说，“山姆、山姆、山姆、这话我已经对你说过很多遍了。我再重复一次：你老婆一定是上面那些人买凶杀的。看看她平时都写些什么新闻？你觉得，我们为什么要杀一个站在穷人立场，为我们辩护的著名新闻攒稿人？”
拼出吃奶的力气，白薇继续哀求伯克西：“告诉她吧！几个凶手不值一提，他们也没有拒绝追查，不是吗？告诉她炸弹在哪里，让他们写一份承诺，答应一直替你追凶。这样难道不是更好？你也知道，追查毕竟需要时间。求你了！”
伯克西虚弱地摇着头：“我唯一可以说的，就是除非满足我的条件，不然那颗炸弹就会爆炸。”他吃力地咧嘴一笑，“我只知道，凶手就在你们中间。要么你们把那些家伙找出来，要么你们陪着他们一起死。我要说的就这么多。”
苏芳摇摇头，上前推开白薇：“你的时间到了，下楼休息去吧。”
她将一个带电线的鳄鱼夹卡到伯克西耳垂上，开始调试旁边一台简陋的变压器。当她将旋钮调节到红色区域，伴随着令人头皮发紧的滋滋声，伯克西再度大声嚎叫起来。
这一次白薇勇敢地没有离开。每次伯克西意识清醒过来，她都继续劝说。“想想你的两个女儿，”她几乎要跪在地上求那个人了，“我每次到你家，都爱和她们一起玩。她们很可爱、很懂事，你难道不想和她们团聚一起？已经失去了母亲，难道她们还要继续失去父亲？”
就像洪水冲击堤防一样，人迟早会崩溃。“好吧，我说，我说！”伯克西终于嚎叫起来，“别让她继续折磨我了，我说！我全都告诉你们！”
苏芳退到一旁，向李麦克歪一歪头。“他已经开口，”她说，“接下来就是你们的事情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