赛车在公路上疾驰，正要离开高速道，返回居民区。
地下格斗场是一幢非常显眼的建筑。在高速道口过自动缴费站的时候，苏暮就已经望见了它的轮廓。
苏暮、你的勇气和坚持呢？难道你就这样什么也不做，眼睁睁地看着？
望着窗外飞速掠过的雪花，他紧抿嘴唇，一直在考虑。
在刚才暴怒的那一瞬间，同步率竟然有了奇迹般的提升！也就是说，这合金头骨与生化躯体之间并非绝对不能合拍。之所以一直挣扎在25%的残疾水平线上，应该是没找到窍门的缘故。
愤怒、从心底迸发而出，如火山般无可抑制的愤怒……
他开始回想之前的一幕幕感受。莎莉临死前望着兰道尔，那母子之间割不断的羁绊；废墟中的兰道尔，眼角溢出如泪水般的白沫；一个又一个无辜的人，倒在爱染的屠刀下。那燃烧的小楼、断头的小熊、窗帘上的血——
不知不觉之间，他的意识开始超脱自我的控制。不被任何具体事物所束缚，无论外物或自己的思想。理性的思考在渐渐远离，他开始遵从本能的呼唤，而不是事前的深思熟虑。
嘣的一声，安全带断了。
在爱染意识到出了问题之前，苏暮突然挣断了禁制。他奋起一拳砸向驾驶台，把那超高级的天然桃心木面板锤了个稀烂。面板后一排排的精密电路板也理所当然地完蛋了。正在高速行驶的跑车立刻失去控制，驾驶台上警告灯乱闪。
这时爱染才惊诧地转过头来。没等他有所动作，苏暮早已一脚踹向车门。嗵！以高级轻合金精铸而成的车门瞬间变形，像纸糊的一样被整个踹飞。
抢在车身侧翻之前，苏暮一蹬座椅，用力跳起！
爱染迅速伸手来抓。当时他的指尖距离苏暮的脖子只有0。01公分。可是一转眼，苏暮已经跳出车外。爱染用力收紧五指，却只捏到一团空气。留给他的，只有飞快淡出视野的大大一个中指。
面板下的控制回路被破坏，高级跑车巴尔巴洛萨瞬间失控。就像被斩首的魔怪一般，它无规则地乱转着，突然凌空翻转，沿着坡道一连打了几十个滚。把整个路面弄得一片狼藉之后，它撞破路边护墙，掉进了高速路下方的仓库区里。过了几分钟，突然一声爆炸，被它砸坏的库房里冒出滚滚黑烟。
摔得如此惨烈，想必爱染宗助现在一定很凄惨。不过苏暮自己的情况也没好到哪里去。
圆转如意的感觉如露水般短暂，很快就消失无踪。刚跳出跑车没多久，忽然全身又不听使唤了。他跌跌撞撞地冲向护栏，带着跑车留给他的高速度，完全失控。幸好那一段是钢丝网，最大限度地吸收了冲击。然而网子还是被挣破了，他身不由己地跌下引桥，重重砸在下面一辆车的顶盖上。
天降横祸，倒霉的过路车司机吓得一个急刹。苏暮想抓住车窗，手臂却不听使唤。在惯性推动下，他从砸凹了的车顶滚落，一头撞在路边水泥柱子上。车里的人都吓懵了，看他艰难爬起、一瘸一拐地走开，竟然不敢来问。时间紧迫，他也没空理会，只顾埋头向前。
黑暗格斗场就在前方，一步步走去，总有到达的时候。
越过一条马路，从隔离带翻过去，途中不知道跌了多少跤。脸上的皮都擦破了，露出淡金色的合金骨骼。终于他望见了格斗场。姐姐就在里面，苏暮想，一定要赶紧见到她，警告她——
突如其来地、一记精准的手刀凌空斩在苏暮后颈。原本就难以控制姿态的他，这一击更是被打乱了步伐。
爱染宗助果然追上来了。他一击打倒苏暮，揪住少年的后颈，像拖一条麻袋似的直接拽走。可能是摔了车的缘故，他现在的形象颇为狼狈。黑框眼镜不知去向，原本整洁无比的白绿羽织也脏了，挂破好些地方。
“为何总是要挣扎呢？明知道没用的事情还去做，简直愚不可及！”
他一边拖着苏暮前进，一边嘴里喋喋不休。这位从来都是温和从容的神级格斗士，如今显得稍欠风度。“你真是让我费了不少事，”他气急败坏，恨恨地说，“蠢货，就不能安静地接受自己的命运吗？”
苏暮吃力地向他比出一个中指：“去死吧，你个中年变态。”
※※※
冲进地下格斗场的时候，爱染发现自己上当了。
局势不知何时已经脱轨，超出了他所能掌控的领域。一队大都会黑衣特警牢牢把守住最重要的管理者办公室，几个西装客正拿纸箱往外搬东西。爱染瞳孔收缩。他认得那些西装客胸前的徽章。那些都是内部监察局的人，简称内监局。这机构的权力甚至在黑衣特警之上，是大都会政府最核心的秘密警察组织之一。
爱染宗助脸上变色。他停下脚步，拖了苏暮一把，似乎想往回走。但身后的走廊里也冒出好些特警，个个荷枪实弹，眼神不善地盯着他。
“谁派你们来的？”爱染宗助出示自己的金色证件，“我是大都会全面负责居民区整顿计划的执行人，在此地拥有最高权限！擅自进入保密场所，谁批准你们有这个权力？”
“不好意思，你的授权恐怕已经被取消了。”
苏芳抱着双臂从旁走出。估计她刚才一直在办公室外侧的饮茶休息室里。她冷冷瞧着爱染宗助：“很意外吗？没想到吧，指示凯莉把我骗来格斗场，结果却是搬起石头砸自己的脚。说起来真是意外，你在黑暗格斗士计划里贪污公款的罪证，这里居然保存得十分齐全。”
“竟然是你？一个小小的赏金猎人——”
苏芳打断爱染的话。“小小赏金猎人，却能扳倒大执行人呢，”她出示一张黑色文书，“认识这种公文用纸吧？我直接向内监局检举，提交了你贪污的核心罪证。上面很重视，不然会派来这么多特警？”
“不可能！你没有证人——”
爱染的话再度被苏芳打断。“你以为自己杀人灭口的工作做全了？很遗憾，并不到位。还记得福山充志吗？就是这格斗场的经理。他也留了一手，估计是担心你事后除掉他，”她嘲讽地一笑，“就像除掉佐藤正治一样。”
听到福山充志这个名字，爱染终于脸上变色。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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