咕噜，金属塔顶的玻璃樽中忽然冒出一颗气泡，继而变成一串。气泡浮到玻璃壳顶部，原本澄净如碧空的樽内些许变得浑浊。中年人就像被电了一下，跳起来直奔那金属塔。他又扳又拧，在塔下的控制台前玩了命地鼓捣。但这些努力并没什么用。气泡越来越多，最后就像煮开了一样白花花地翻滚起来。
“检测到B设备温度异常，正在切断电源供应。”
漠然的人工语音说过之后，金属塔突然黯淡下来。气泡翻滚的液体过了十几分钟才慢慢安定。此时被管线吊在中央的大脑已经完全变了模样。曾经一看就很有活力的淡粉红色不见了，变成死鱼一样的灰白。机械蜘蛛甚至观察到空气中水蒸气的成分明显增多。或许，已经煮熟了？
中年人忽然狠狠地拿额头撞了那金属塔两下，额角碰得流血，嘴唇也咬出了血。
“为什么……”他拉长的声音犹如幽鬼之吟，眨眼又转为咆哮，“十七年的光阴！十七年啊！为什么还是不能成功？我的路一定是对的，是对的……”
他捂住脸哭了起来，泪水在指缝间潺潺而下。
咔哒，有人推门进来。“科本博士，”进来的军官说，“巡逻队报告有人入侵，这里已经不安全，请跟我离开。”
“什么？”中年人讶异地反问，“要离开？可我的实验马上就要突破了！再说，里间还有很多新鲜的材料没有用完——”
“已经在别处为您准备实验室。至于实验材料？到处都有。”军官无视中年人的反对，比了个“行动”的手势。
大队士兵从军官身后鱼贯而入，熟练地开始拆卸所有设备。这些貌似粗笨的仪器其实设计时就考虑过快速搬运。士兵们撬动底座，露出滚轮，轻松就一一推走。几分钟时间，原本满是设备和导线的房间被拆得精光，只剩下涂料剥落的墙面。
金属塔没有拆走。士兵们围绕着塔装了一圈炸药。接着他们又推开旁边的一面墙壁。苏暮控制着机械蜘蛛悄悄顺墙角溜过去，一看简直惊呆了！起码有一个篮球场大小的房间，满满都是尸体！就像破麻袋一样，死人被扔在靠墙的铁床上，重重叠叠。实在堆不下了，就码在地板上，胳膊腿压着胳膊腿。很明显，这些就是失踪的矿工们了。苏暮甚至拍到一个遗弃在角落的头盔，上面还有红崖矿山的字样。
墙角似乎还有没死的人。他歪在铁床边，胸口还有微微起伏。然而士兵上去就是一枪，又拿起随身的铁皮罐子往他头上浇。白亮的液体，苏暮让机械蜘蛛分析了一下气味成分，是汽油。
没有什么好看的了，机械蜘蛛无声地掉头，贴着天花板往回爬。这段录像已经足够交差，清晰无比地揭示了红崖矿工们的下落。不过苏暮还是气不过：就让他们这么轻松地挥一挥袖子离开？
“我想调查一下他们为什么选择这里做实验。”他对苏芳说。
苏芳没回答，而是冷静地注视着弟弟，直到他扛不住转移了目光为止。“你不止想调查这个，还想做点什么，对吧？看见那些被虐杀的矿工，你想替他们发出一点声音，对不对？”
“是，”苏暮索性就承认了，“他们不能就这么毫无惩罚地离开。如果这城市没有法律可以制裁他们，那就让我来！”
和之前一样，他已经做好了被姐姐阻止的心理准备。但这次苏芳没有否决。“想做就做，”她出乎意料地答应得爽快，“我研究了一下你参加训练战的资料。也许就是你这样的心态，才能适应黑暗天使吧。”
想到就做。苏暮研究了一下医疗栋的立体结构图，发现一个很有意思的地方。为了保证供电，这幢大楼地下有个小型供电站。这个年代，有普通工业常识的人都知道，电站和机动装甲一样，能源都来自聚变电池组。电站的电池组更傻大笨粗一点，所以蕴含的能量也更多。
没有丝毫犹豫，他控制着机械蜘蛛往楼下爬去。顺着遍布墙内的各种管线，笔直向下。机械蜘蛛用八条腿钳住管道两侧，一溜火星，速度飞快。
士兵们几乎塞满了整个楼道。他们十分忙碌，蚂蚁一样来来去去。忙着搬运实验器材，以及销毁搬不走的东西。每个房间门口都有军官，拿着记录簿核对士兵们搬走的货物。笔在一个个框里打勾，房间里东西一件件减少。
突然，楼下传来了骚动。先是隐隐的喊叫声，后来又有了杂乱的脚步声。声音越来越大，伴随着焦糊味直冲鼻子。前来疏散科本博士的军官皱了皱眉，低声问：“怎么回事？”
“失火了！”楼梯下冲上一名士兵，满脸烟灰。“地下室的电站失火了！”他绝望地大喊，“已经烧到五楼，我们出不去！”
仿佛为了证明他的话似的，墙上的一根管子砰叭炸开，冒出滚烫的蒸汽。附近几个士兵躲闪不及，被喷了一脸。这可不是开玩笑的。瞬间他们就被烫得满脸开花，捂着脸在地上乱滚。
军官脸上微微变色。“灭火系统怎么没动？”他低声喝问。
“不起作用！”那士兵软着腿坐在台阶上，骨头断了似的，“兄弟们什么办法都想过了。自动灭火系统完全没有反应！有个菜鸟拿水去浇，反而烧得更厉害。完蛋了，完蛋了——”
“哼！”军官扭头走向楼梯，示意他身后的几名警卫兵也跟上。楼道里到处是乱窜的士兵。烟熏火燎之下，军衔也不太管用。他也不再试图约束那些兵，只用军官的威严喝令他们让路。
“我们去天台，”他边走边安抚身后这几名最贴心的手下，“别担心，有直升机来接应我们。”
听长官这么说，面色惶惶的几个兵稍微安心了一些。可惜这安心没坚持多久。他们刚走出通向楼顶的大门，瞬间就遭到袭击。
走在最后的士兵刚迈出门槛，突然眼前一黑，面粉袋子一样软塌塌地倒下。他前面的几个人根本没意识到，还在继续向前走。
“嗨，这边。”
身后突然响起招呼声，军官很警惕，转身的同时立刻拔出手枪。“你是——”
他这句话永远也说不完了。苏暮像黑夜中的猎豹一样，无声无息地从背后扑上，只一击就打断了他的脊椎。其他几个士兵这时刚好倒下。他们一秒钟之前就死了，只是肌肉的活力还在，勉强撑着身体继续往前走。
“你们……”军官嘴里满是血沫，“什么人……”
“看不惯你们做这种事的人。”
PS:隔壁《末日幸存者》的书友注意了，今天的更新可能会晚一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