该说是理所当然还是早有预感,在见到陈荧时我并没有多么吃惊。
既然选择回到这里,那我早晚都会和陈荧还有杭景见面。
带着陈荧来到客厅时,江涟还在我房间整理行李。
“现在还没到国庆假吧,你怎么就回来了?还带着江涟?”
“我们突然想来一场说走就走的旅行。”
我随口敷衍了陈荧,然后大声把江涟叫了下来。
几个小时前,我和江涟还在客厅商量我的行程表,当时她说应该先和陈荧见上一面再一起去处理其他事情,结果现在陈荧已经站在她面前。
“好久不见——其实也没多久啦。”
陈荧自说自话地拉着江涟坐了下来。
“昨晚你们不会是睡在一起吧?这家伙有没有对你做什么?”
然后见面之后的第一句话就是埋汰我。
“昨晚我睡的客厅啦!”
我径直打断她的话。
“我也是睡客厅。”
江涟这白痴又跳出来给我补上一刀。
陈荧神情怪异地看了我一眼,没有继续追问这个问题,转而问我:“这次在这里待多久?”
“三天左右吧。”
顺利的话,明天上午去学校办理手续,下午见杭景一面,后天去拜访姑父然后回家整理东西,大后天就可以离开这里。
我把玻璃桌上的行程表放到陈荧面前,说是行程表其实上面也只写了几行字而已。
“既然现在已经见到你,剩下的事情处理起来就很快了。”
我随手划掉计划表上“见陈荧”的这一条,不过这句话似乎触动了正主的神经。
“你是说见我会很麻烦,要浪费你不少时间?”
“……”
“我可没那么说……”
我苦笑着摇了摇头,从相识开始,这家伙就总会在一些奇怪的地方生气,我已经见怪不怪了。
“而且说到底你们俩是打算去哪里?”
“扯什么‘说走就走的旅行’,不就是离家出走吗?”
陈荧怒气冲冲地捏住江涟的脸颊,不顾她呜呜的抗议,质问我道:“你不会带着这家伙露宿街头吧?”
“……别闹。”
“目的地呢?”
“枫城。”
“噢?”
——出乎意料地选了个好地方嘛。
陈荧笑着说。
“反正离国庆节也没有多久了,去散散心也不错。”
“到时候叫上我哦?”
“……”
我看了江涟一眼,这个私奔的伙伴也和我一样无奈地摆了摆手,不知为何这群家伙一致认为我们只是出来散散心,很快就会回去。
我叹了口气,不再继续谈论这个话题,转而问道:“杭景呢?”
“他现在出院了吗?”
“没有。”
“……上次果然是被你强行拉着过去的……”
“不要在意细节啦。”
“……”
一小时后,我、江涟还有陈荧三人一同来到位于镇中心的人民医院。
当我看到站在咨询台前的护士小姐时,顿时感觉太阳穴隐隐作痛。
“……怎么又是你们两个小鬼?这次连冒牌货女朋友都来了。”
明明身高和我差不多,护士小姐依然强行踮起脚尖居高临下地看着我。
这个奇葩的护士小姐我当然见过。
暑假的时候,跟踪肆和陈荧到医院的我还有林琦等人在询问病房的时候因为形迹可疑被这个护士拦了下来,当时出言调息的林琦还被她揍过一次。
“……为什么换了个地方都能见着你啊?”
我满脸黑线地说。
“跳槽了呗。”
护士小姐满不在乎地摊了摊手,“我把那个烦人的老太婆护士长开了。”
“……”
这家伙八成是因为行事风格太奔放被护士长给开了。
“那么,你们几个到底有什么事?”
“这里该不会也有你们同学吧?”
“……不好意思,还真有。”
我无奈地看向陈荧,来探望过好几次的陈荧立刻熟练地报上了病房号。
在护士小姐诧异的目光中,我们大摇大摆地通过咨询台去往杭景所在的西病栋。
大概是因为周末的关系,来探病的人并不少,在去杭景房间的路上我就看到了好几个熟悉的身影,都是曾经和我同年级的学生或者是因为父亲的缘故有过一面之缘的人,不过大概是我这一年来改变了太多,他们没有一个人认出我来,反倒是有几个学生和陈荧打了招呼。
在稍微有些吵闹的病房里穿行了十来分钟,等来到杭景的病床前时,略微有些凌乱的被子告诉我们正主前不久才离开病房。
“小姑娘,你又来找杭景了?”
旁边病床上的中年妇女笑着对陈荧说:“他去复健中心了。”
“复健中心?”
“在南病栋那边啦。”
陈荧和中年妇女打了声招呼,带着我和江涟转身往南病栋的方向走去。
走在医院长长的走廊上,闻着刺鼻的消毒水气味,我的心情并没有表面上那么轻松。
暑假的时候,我顺着当时的气氛跟杭景说了一些很过分的话,虽然他当时没有再继续追究这件事了,可却不代表原谅了我。
不如说,被伤害自己的我当着那么多人的面说了“先把脑袋治好再来找我”这种话,他对我的反感肯定已经达到了最高值。
说什么都没办法让他原谅我了吧……
我一边想着这件事,一边思考待会要是见到他了该怎样开口,说些什么话。
还没等我想出个结果来,我们就已经来到了南病栋。
复健中心就在一楼。
即便还没进到里面,病人们的嘈杂声也已经传达到我耳中。
这里和医院的其他地方不一样。
那些随处可见的愁云惨淡在这个颇为宽广的空间里消失无踪,取而代之的是病人们坚定的眼神。
——只要坚持下去,一定可以复原。
他们低吼着告诉我。
而这些人之中又有一道身影,即便只是看到,我的心情就变得复杂起来。
头上依然没有撤去的白色绷带、比我高上半头的身体,还有那个坚定不移的背影。
在这一年时间里,他唯一的改变就是虚弱的身体和在昏睡其间增长的身高。
陈荧带着怪异的笑容看了我一眼,大概是回想起了我当时说的话,就连江涟也挑了挑眉头,担心地看着我。
我转头笑了笑,朝那个扶着扶手缓缓前进的身影走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