没有遇到你该多好。
总结一下的话，刚才我说的就是这个意思。
当我把话说完的那一刻，别说体育馆里的学生，就连守在门口的政教处老师们都震惊地瞪大了眼。
林璐是谁？
澄空第一个一年级学生会长、澄空董事长的女儿。
除了这些明面上的身份，她本人的事迹也并没有比这些身份逊色。
入学以来从未改变过的学年第一、独自一人挑起整所学院学生会大梁，社团改革、校规变更，她做了其他学校学生会绝对不可能做到的事情，而像今年暑假这种合宿活动以后肯定还会接连不断。
光是听听她在学生们之间的呼声就知道，这个女生是名副其实的“澄空女王”。
即便如此，她精心筹备的告白还是被拒绝了。
拒绝她的，是那个因为私生活不检点和人品问题遭人诟病的我。
在理清楚这之间的头绪前，首先有人爆发了。
“……你知道你在说什么吗？”
沉声质问我的，是从被林璐拒绝之后就一心投入到篮球比赛里的学校篮球队队长夏弘文。
明明都用这么明确的话拒绝她了，从某种意义上来说是帮你报仇了啊，为什么还会生气？
我不解地看着拨开围坐在前排的学生朝我走来的夏弘文，紧握的拳头似乎是想揍我？
“你以为你是谁啊？”
随后出声的是步雨，略显单薄的他位置理我不远，所以当他站起来时夏弘文也从人群中来到了那附近。
步雨拦下了夏弘文，以附近所有人都能听到的声音劝阻道：“这样的人渣，不值得你冒着被下处分的风险出手。”
——好一出双簧戏。
我冷笑着看着这两人，正想开口还击，演讲台上的林璐突然开口。
“……这就是你真实的想法么？”
演讲台下，学生们为了女王大人怒目圆瞪，然而他们的想法丁点都没能传达到台上的林璐心里。
看着我的女王大人全然没有平日里的威风，虽然努力在保持自己严肃的表情，不过那张脸怎么看都是要哭出来的模样。
即便如此，学生们依然没能察觉。
他们大概觉得心中的女王大人现在正因尊严遭到挑衅而怒火中烧吧？
直到这一刻我才醒悟过来。
原来是这样啊。
一直站在人群之上的林璐、被大家喜爱追捧的林璐、任性妄为的女王大人林璐，和我一样始终独自一人。
“真蠢——”
我低声喃喃道。
确实很蠢。
明明是想追随在她身后找到她所谓“全新的自我”。
即便一次次失败，我也只觉得过错在不能像她那样强大的自己身上。
可看到了现在这一幕之后，我突然发现——这支撑我不短时间的信念原来只是个谎言。
跟在她身后哪里能走出灰暗？
从孤独的低谷走出去的我，正在攀登的只不过是孤独的高峰罢了。
“我到底在做什么啊……”
戴上林璐构建的名为“文学社”的枷锁，一步步沿着被人规划好的道路前进。
伤害了陈荧、推开了江涟，就连和我没有多大关系的李真桦都因此遭殃。
无论是千秋、肆还是林琦、川小天，都只不过是从“枷锁”延伸开来的羁绊。
真正重要的东西却被我丢得一干二净。
然后现在突然告诉我，这条路的尽头依然是绝望。
“……哈哈。”
因为林璐开口的缘故，原本嘈杂的体育馆暂时安静了下来——正因如此，我的笑声显得格外刺耳。
坐在不远处的江涟肩膀一颤，带着悲伤的表情转过头来。
不要看我。
我真心如此祈愿。
然而并没有神听到我的心声，即便听到了，也不会理会我这种不虔诚的信徒吧。
既然如此，就让潜藏在我内心的野兽暴露在所有人面前吧。
“……你说真实的想法？”
“怎么可能嘛！”
我无视无数道冰冷的视线，任由恶意将我包围，却难以沾湿我的衣角。
如果我的本体比他们更黑暗，又怎么会被这样微不足道的黑暗吞噬？
“我可是最讨厌你这种人的啊？”
自以为是地以人心作为筹码，丝毫不为自己的行为感到羞愧的无耻、恣意妄为地将周围人耍得团团转。
“像你这种恶心的家伙，还是离我远点吧？”
那之后，陷入暴动的学生们情绪激昂地打算制裁我，不过幸运的是即便被我如此刺伤，女王大人也没有忘记自己身为学生会长的职责。
“你们都给我安静点！”
在林璐开口的同时，一直守在大门口的政教处老师们也不得不出面制止。
真是群敬业的老师呢。
要没有他们我恐怕会成为第一个在澄空引起公愤被群殴致死的学生吧？
我冷漠地注视着体育馆里的一切，将所有污言秽语听在耳里，以此提醒自己——你是一个人。
无论是坐在凳子上呆呆看着我的江涟还是恢复沉稳整理场馆秩序的林璐，都和我隔着一个、或者无数个世界的距离。
散场之后之后，学生们三三两两回家的回家，去教室拿东西的去教室，无处可去的我只能回文学社。
然而，文学社也不是一个清净的地方。
当我走进社团教室的一瞬间，先我一步过来，坐在社团教室最里端的肆站了起来。
“学长，你这次真的过分了。”
少年毫不犹豫地批判我。
“是啊，社长。”
“今天直接散学了还好，等明天过来，这件事肯定会闹得更大，到时候学长你的人生安全还有我们文学社的名声恐怕都会大受影响……”
希盼将新生们担忧的事情一口气说了出来。
“学长，道个歉也没关系吧？”
陆悦若无其事地说。
“……学长，学生会长她是真心喜欢你……”
千秋也跟着说。
烦死了。
我面无表情地坐在沙发上，翻开中午在这里看了一半的书，可盯着书页看了半响依然没有读懂半个字。
“社长，明天是周五，后天就放假了——”
“社长。”
“社长……”
“闭嘴！”
突兀的怒吼响彻整个社团教室。
从开学到现在的这么多天，我第一次对包括肆和千秋三个的这些学弟学妹发怒。
不过再怎么吼，也没办法让我烦闷的心情随着吼声离开我的身体。
要说为刚才的事后悔，谈不上。
比起大仇得报的快意，萦绕在心头的却是满满的难过和快要将我吞噬的空虚。
在这一刻我才发现，那个一直和我隔着几步距离的女王大人，在我晋中竟占据了如此重要的地位。
因为失去她的现在，我都快要喘不过气来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