电话堪堪想了三声，便被接起，想来电话那端的人此刻也正好拿着手机。
“喂。”我说。
“找老夫作甚。”电话那面传出王伟雪略带沙哑的声音（一定又是通宵玩游戏了）他的口头禅已经从本帅变成了老夫。
“没什么，就是，想你们了。”我把空牛奶盒丢进垃圾桶。
“贱人就是矫情。”王伟雪的声音带着重重的鼻音，我想电话那面他的脸上一定满是鄙夷。
在他们的眼中，我一直都是一个矫情的人，矫情到，快乐到了我这里也会被扯成悲伤。
“真的，就是想你们了。”我强调。
“如果觉得累了，就回来，我们大家都在。”王伟雪的声音清醒了不少。
“……”我。
我不说话，王伟雪也就不再说话，等着我重新开口，好半晌，我依然没有动静，就那么拿着手机，站在人来人往的地铁口。
“对了，耗儿。”手机中传出王伟雪起床弄出的动静。
“啥。”我不在沉默。
“提醒你一下，季凡梦的生日可没有多久了。”王伟雪说。
这番话说完，我一下子震住，是啊，不知不觉，距离季凡梦的生日，只有了一个月零三天了。
我喜欢季凡梦，所以就算我忘记了自己叫什么名字，也不能忘记这等重大的日子。
永远不能忘。
挂断电话，我陷入了沉思，今年，该送什么东西作为季凡梦的生日礼物呢？
玩具熊？太老套。玫瑰花？人人都用烂的老梗啦。省委独一无二，聪明到无可救药的我，送出的生日礼物怎么能像平常人那样的俗气。
我陷入了一个人的纠结之中。
这样的纠结，每年都会有那么一次，就像女孩子每个月总会痛苦那么几天一样，就像，高二第一次送季凡梦生日礼物之前一样，从未改变。
。 。 。 。 。 。
秋意未走，日子已经染上了一层霜，有怕冷的同学已经开始穿上了秋衣裤。
我也冷，却没有秋裤穿。连早餐都得季凡梦同学救济的人，哪有资格穿秋裤。
王波放弃了赚钱买大炮的日子，开始投奔进书的海洋，《盗墓笔记》，厚厚的一本要价三十多块钱。
“靠。”我路过头埋头苦读小说的王波身边，宣泄自己的不满。
三十块钱，可以换成三碗牛肉粉，可以吃三天，换成学校食堂的包子的话，维持一个星期的伙食没有问题。真特么的奢侈。
王波头一直低在课桌下，抬也不抬。
靠靠靠，真特么的奢侈，不过能奢侈的人都有特权，可以躲在课桌下津津有味的看小说，没钱没特权的我，只能乖乖滚回座位继续做题。
我的成绩，在季凡梦每天孜孜不倦的辅导下，无可奈何的提升着，眉头都会进步一小点，会解了一道数学题，或者是又多会了两三个单词。
用功读书的日子就这样一天天过去，我的语文一直都是最强项，在最差的数学和英语奋起直追后，在班级的排名毅然一举冲到了中上的水平，最好的一次小测验英语终于及格，第一次挤上班级前十五的宝座。但和成绩高高在上的季凡梦一点也没有可比性，所以我的位置一直在她的身后两三排的位置变动。
再这样每天读书读到想死的日子里，我最大的乐趣就是每天早上醒来的时候，翻出枕头下被压得整整齐齐，毫无折痕的一叠钱数着，发出畅快的声音。
声音在宁静的清晨是如此的大，大到宿舍里面有人都被惊醒。王波疑惑的望着我，王伟雪狐疑的望着我 。
“那个，不小心撞到笑穴了。”我打哈哈，迅速将钱重新塞回枕头下。
王伟雪还有王波依然满目狐疑的望着鬼鬼祟祟的我。纸，终究是包不住火的。起了怀疑的两人一次趁着我不在的机会，翻箱倒柜终于将我藏起来的钱翻了出来。
等我赶到的时候，看见的是王波和王伟雪，连带着龙云也在，三个人大马金刀的坐在我的床边。床上，是散乱的私房钱。
王波气呼呼的看着我。
龙云和王伟雪冷冷的看着我。就像八百年前的公堂上，县官老爷正襟危坐，审视着刚被带上来的犯人。我就是那个犯人。
铁证如山，没有翻案的机会。
“那个，听我解释。”我选择坦白。
“从实招来。”坐在中间的王伟雪手掌虚抬，做出砸下惊木堂的样子。
“那个……那个藏私房钱是为了给买生日礼物啦。”我很不好意思。
“生日礼物？我们没谁过生日啊。”王波疑狐。
“季凡梦的啦。”我更加不好意思。
虽然我一直标榜自己是聪明到无可救药的人（这是事实啦），我也喜欢季凡梦，很喜欢的那种，但如果将这种喜欢摆上明面，给自己的好朋友说，对于一个半成熟的男孩来说，还是怪难为情的。虽然这种难为情并不妨碍我冲到床边，将散乱的钱重新收集回来，死死抱在怀中。
“看吧，我就说耗儿一定有什么事情瞒着我们。”王波气呼呼的样子换成笑脸。
“狗日的，果然有事情。”龙云的脸虽然不再冰冷，但还是很气。
“耗儿，喜欢季凡梦，你牛逼。”王伟雪竖大拇指，爆出我认识他以来的第一句出口。
在我因为三人快速变脸的愕然中时，三个人急了上来，将我围在中间，开始重重的拷问。
“喜欢季凡梦？多久了？”
“很久很久，得回到我还是懵懂的孩童年代。”
“靠！”
“生日礼物你准备送什么？”
“答案在季凡梦生日那天会揭晓。”
“靠，靠。”
三个人严刑逼供，我胡拉乱扯，对答如流，防御得滴水不漏，三人气得暴跳如雷。
笑闹了一阵，然后王伟雪问出了一个严肃的问题。
“耗儿，你准备好给季凡梦表白了吗？？”王伟雪盯着我的眼睛。
“……”我不敢去看王伟雪的眼睛。
我喜欢季凡梦，非常非常喜欢的那种，但是这并不代表我就要向季凡梦表白。
季凡梦那样的乖学生，如果被告白，还是自己的好朋友告白，一定会被吓傻掉。我不想看到季凡梦被吓傻的表情，更不想告白后和季凡梦连朋友都做不成。所以，我选择了沉默。
宿舍中，一下子变成大海深处一样的寂静，空气是水，我是艰难游动的灯泡鱼。
见我不说话，王伟削三人也停止了叽叽喳喳，一会以后便离开的宿舍。
热闹的宿舍中，就只剩下我一个人，还有怀中散乱的钱，在寂静中思考，最后，我终于有了决定。
喜欢一个人，本就是件快乐的事情，如果非要在喜欢上套上告白的枷锁，那我情愿，就像现在这样，做一个朋友就好。
最起码，现在的我，季凡梦不讨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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