诗穹铃粲然一笑，问戴校埔道：“你是认真的吗？我可不想隔几天就看到你再次消失。”
戴校埔的头发被汗水浸透，一绺绺贴在额头上。他的声音死气沉沉：“我没有选择了。即使要逃也逃不出你的视线，还不如老老实实跟你回去，对大家都好。”
“你要早这样想就好了。当初你抛下任务一走了之，从此杳无音讯。结果如今为了一个毫不相干的外人就愿意归队，要是让队里那些没心没肺的知道，他们可会伤透心啊。”
“没了心肺还伤什么心，我们这些人早就没了正常人的情感。”戴校埔的声音不再有波动，让人听不出感情。
诗穹铃微微撇嘴，没有搭理这句话。她转而对我说：“很可惜，你的入队名额被你最好的朋友抢走，你已经没用了。”
戴校埔仿佛听出了什么，抬起头坚定地说：“我还要你保证他的安全。”
“战场如此凶险，我可不能保证谁的安全。”诗穹铃柔声说着不温柔的话。
戴校埔坚持道：“你必须要保证。你有太多的秘密，你会除掉所有可能知道这些秘密的人。”
诗穹铃盯着戴校埔，仿佛想把他看穿：“看来你是真的看中这个朋友。很难想象，一向冷血无情的你也会有朋友。”
戴校埔不说话，只是迎着她的目光，满是坚持。
“好吧，我答应你，只要他不妨碍我，我不会主动找他的麻烦。但是一旦他有威胁到那个任务的可能——你知道我说的是哪个任务，我不会再考虑你的感受，他必须死。”诗穹铃撇撇嘴，对我说，“你接受这样的安排吧？”
“我不明白，为什么总有人要我被迫接受。”一直沉默的我缓缓开口说道，“我不明白为什么总有人喜欢替别人做出决定？为什么总有人试图操纵别人来达成自己的目的，却丝毫不顾及被利用者的感受？”
“弱者没有选择权，你必须学会习惯。有人说，弱小本身是一种罪，我觉得很有道理。”诗穹铃懒散地说。
我想起在火焰中化为灰烬的阿瓦伊琳娜将军，想起冷面铁血的荒川星转，想起防火墙后的陌生人，再一次确定自己没有犯过任何错误。他们避开我为我做出一个又一个的决定，其中有的我愿意接受，有的我不得不接受。
“你的军衔比我高，格斗技巧比我熟练。或者说，你比我强，所以我必须接受你的利用。你就是这样想的吧。可是，长官，你要知道，即使是弱者，也有为自己做出选择的权力。”
“所以呢？你想怎么选？”诗穹铃对我的话没有太在意。
“我选择变强。弱者缺少维护自己权利的力量，常常会选择逃避和屈服，但弱者同样可以选择变成强者。”我抬起头，眼里仿佛有着熊熊燃烧的火焰，“这一次，我绝不屈从。从今以后，我做出的每一个选择，都将遵循我内心的意愿。我会用这双弱者的手，把那些试图操纵我的强者撕个粉碎。”
诗穹铃第一次收起伪装出的笑容，露出了一丝惊讶，不过其中更多的是讥诮。
“曾经有无数人对我说出和你刚才一模一样的话，可是他们只会在女人面前夸海口，最终还是庸庸碌碌地过完一生。你凭什么认为你可以变强？而且，我的队伍不是收容站，你凭什么认为你加入就能加入？”
“你的队伍需要更多的精英，否则你不会如此急迫地想要戴校埔回去。既然如此，你就没有理由拒绝我。”我自信地说。
诗穹铃讥诮的意味更甚，可以说已经是毫不掩饰的嘲讽：“你在一个女人面前连一分钟都撑不了，如果我想，随时就能夺走你的性命。这样弱小的人也配称作精英？”
我不理会她的嘲讽，直视她的双眼，说道：“面对强者，我有不退缩的勇气；面对死亡，我有不逃避的觉悟。即使我现在很弱小，但终有一天，你们所有人都无法忽视我的存在。”
诗穹铃重新挂上虚伪的笑容：“原来我真的看错你了，你和戴校埔一样，是个长不大的小孩，总是抱着不切实际的幻想。你该体会到世界的残酷，远不是你凭借满腔热血和心头的臆想可以克服的。如果你真的认为自己能变强，那我可以勉强同意你的加入。反正像你这样的热血小子在战场上活不过三天，我不排斥自己的队伍里多一个炮灰。”
“你会看到，我能做到的远不止炮灰。”我坚定地说。
“这个等你死后我自己会做出判断。”诗穹铃挥挥手，结束与我的交谈。这段谈话虽然不在她的预料内，却也无法在她心里掀起波澜。对她来说，这只是一段充斥着中二和自大的狂言。
诗穹铃恢复温柔活泼的声音，对戴校埔说：“你们不用再回那个破烂的E连了，我直接去找荒川把你们调过来。说起来，哥哥你藏了这么久都没有被我找到，要说背后没有荒川的帮助我可不信。我可要问问他这是什么意思。那么就拜托哥哥把这个自大狂带去熟悉下环境了。”
戴校埔满脸纠结，他没想到我回自己跳进这个危险的地方。我歉意地看他一眼，但心里没有后悔。我已经任由摆布太久，我必须走出属于自己的道路。
最后诗穹铃转向我，轻声说：“好好考虑下你刚才的话吧，说不定现在你就会后悔。”
我一直在考虑。等到我完全冷静下来以后，我陷入了迷茫。不是对这段话本身，而是对说话的动机。
我想不通，自认为冷静的我为什么会说出这么不冷静的话。如果是以前的我，即使有变强的想法，也不会大声把它说出来。不，现在的我也不会。只是在刚才，突然有一种难以言表的冲动驱使我这么做。
这种冲动实在莫名其妙。我开始理智地分析究竟是什么导致这种冲动的产生，但总是不得要领。最后，在排除了所有不可能的选项后，我暂时得出结论：是异人基地里闷热的环境和散发着血腥味的空气影响了我的心态，使我丧失应有的冷静。
嗯，一定是这样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