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十三 特特的过去

她几乎是逃一般的从咖啡厅跑出来的。

头也不回的奔跑着,无视着路人对她的匆忙所展现出的惊讶,也无视着加速的心跳。她穿过街道,横跨大道,不停的跑着。

一路上,她一直都紧紧的捂着自己的帽子,好像那是一顶贵重的王冠,生怕在奔驰中它会从她的头顶滑落。

是的,她害怕,她害怕这帽子被风给吹着,让她那双毛茸茸的天线暴露在更多人的眼里。她害怕她的事情被温伦知道,她害怕训斥,害怕他人不满的怒容。

她毕竟是个孩子。

虽然她拥有着明晰的头脑与巨大的智慧。但她依然只是个孩子,无论外表或是内在。她渴望与他人相处,却并不擅长与她人相处。

奔跑着,奔跑着。

她越是逃,她越是害怕。

风拂过她的脸,泪痕划过她的颊。她慌不择路,没有所谓的方向,只是一味寻找着可以通过的道路,然后前进,逃避着身后的东西。

就像逃避着她的自己的过去一样。

是的,她的过去……

据说,人的大脑有一种自动遗忘过去不快的机能。

选择性遗忘。

这是特特一直非常羡慕的能力。

虽然常人总抱怨自己记性不好,但在特特看来,她自己的由电路与元件所构成的记忆体……令人诅咒。她又一次回想起来了,那终日不见阳光的狭隘房间。以及在那狭小的房间里透过网络看见这个大世界时的憧憬。

这里就和那一样,一样的黑暗,阴冷。

也正是在这样的环境下,她才终于克服了那些无可名状的恐慌。

在这条巷子里,她终于冷静下来了。

这种沉闷的空气,这种覆盖一切的阴影,就像过去一样。

只有在这样的地方,她才能把一切苦难都淡然处之,因为她清楚的记得,在阴影里的时候,她是多么的顺从,并且把这一切都看的理所当然。

“怎么办……?”

她抱着膝盖靠墙坐了下来。

回想起和欧文他们的生活,她心中又泛起了一丝不安。

不知道温暖的人不会想要温暖,而已经知晓温暖的人,不会放弃温暖。

因此她又在害怕了,害怕被逐出这支队伍。

温伦已经很多次的明令要求过她了,不允许她单独外出,而她终于还是违背了这条命令,并且只是为了满足自己的口腹之欲。

虽然她总是把‘任性是女孩的特权’给挂在嘴上。

但事情真正发生了之后,她觉得温伦不会原谅自己。

“我会被除名吗……”

她越想,越沮丧。后悔也随之而来,但一切为时已晚。

她想要连接起那信号薄弱的wifi,看看她的事情,是否已经在网上疯传了。

但在这样偏僻的地方,那一格的wifi也形同虚设。

因此她更加慌张了,知道结局,即便是悲惨的结局,也比看不清结局要好。

留下的希望通常只是会成为伤口上的盐。

“……对了!”

这个时候,她的眼前突然浮现出了一个人。

那是阿梅利的表情。

虽然阿梅利总是表现的冷冰冰的,但是她觉得她是属于那种面恶心善的人。

阿梅利的话……也许会能够帮她。

她将手伸到腰间,却猛的发现,那里空空如也。

她的手机不见了……不,是忘记拿了,和那没有动过的芭菲一样留在了那家店里。

一时间,她感觉天都要塌下来了。

即便没有人在网上传她的照片,那么为了拿回手机,她也必须回咖啡厅一趟……但是一想到人群的那种目光,这是不现实的。

现在,她什么都无法做了,只能把头埋在膝盖里,默默的哭泣。

“我看看……这是谁呢?”

这声音就像是凭空冒出来的一样。

近的让特特忘记了哭泣。因为那声音,那样的让人害怕。

她清楚的记得这个声音。

抬头仰望,那个有着似曾相识面容的男人,正俯视着她。

虽然带着墨镜,但是她看得出那个男人眼里的狰狞。

“真是命运的再会啊,宝贝儿。”

“费……费尔……”

“你应该不会忘了我吧,我觉得我做的记忆体应该还是挺经用的。”

男人说着,蹲下身,几乎把鼻子凑到了她脸上。

“嘿,你养过宠物吗?”

男人的威压,让特特几乎没有了回答的力气,只能淡淡的摇了摇头。

“当然不会有啦,对不对?你才活了多久?那么……”

他的嘴角抽搐了一下。

“你肯定不知道宠物跑掉是什么感受对不对?……你这忘恩负义的婊子。”

男人一把把她从地上提了起来,就像提起一只待宰的小鸡一样。

“你真的忘了是谁把你这古董一样半成品完成的,混球。”

“我…………”

福无双至,祸不单行。

是呢,最糟糕的事情总是挤在一起发生。

现在,她清晰的回想起了她的过去。

她不知道自己的制造者是谁,准确的说,是最开始的制造者。

因为,她一开始就只是一个半成品,留着古老的框架和系统,只是有一副人的骨架而已。

这个男人不知道是从哪里找到了她,完成了她,给了她人的外表,给她智慧,让她知觉。就这点来说,特特是很感谢他的。

因此她甘于遵守男人的命令,在那个狭小的房间里,成天面对着无数的屏幕,她所需要做的,是进攻一个又一个的网站和公司。

说白了,就是盈利性的黑客。

不知道为什么,她好像天生就拥有这样的才能,无论是怎样的防御程序,或是怎样的防火墙,她都能轻松的攻破。她始终保持着胜利。

但是,这样的她却始终感到空虚。

男人的夸赞不能让她感到满足。

从网络上,她看到那些她遥不可及的东西。蔚蓝的天空,海洋,甚至是罕见的奇观。

她想要亲眼去见证。

但是,这是不可能的,因为男人始终不同意。

她明白,男人只是想把她当做一个工具而已。

因此,她背叛了,她自首了,透过网络。

当她映照在呼啸的警灯下的时候,她第一次看到了天空。虽然阴沉沉,但是确实漂亮。

那之后……男人逃走了,她却被释放了,因为法官同情她,而律师也确实足够出色。

她免去了牢狱之灾,甚至因为出类拔萃的电算能力被破例送到了公安总部去任职。

现在,这个被她背叛的人又碰上了她。

她不知道,自己将会有怎样的下场。

因为她知道,男人的愤怒已经是一发不可收拾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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