烟尘飘散在风中。
困倦和疲累轮番冲刷着隋和的大脑，他拄着连鞘长剑，只影独行。摸索着走完归途时，已然过了一小时。
在转角处那被火烤黑的土墙边，倚坐着几个还在包扎伤口的士兵。向他们点了点头后，隋和走入街巷。
厮杀的痕迹仍在眼前。而两名少女则坐在战场中心，混不顾地上的血污。
瑄盘着打有绷带的左腿，右膝支着右颊，斜首望着眼前的两具尸骸，双目似连焦距也没有，左脸上还挂着一道从耳后到左边的结痂血口。珑也是灰头土脸，面色青白，几次想伸手去拍瑄，但终于还是没有。
毕竟面容安然的孙坚，就躺在她的面前。不知谁在遗骸上盖了这江东猛虎平素爱用的红色大氅，掩住了腹部的伤口。另一具就没这种关怀；它失了首级，尽管手中还握着长戟；从那高壮的身形上可以辨识出，正是吕布吕奉先。
隋和缓步，挪到两名少女身边。
珑听到脚步声，方才回过头来：“军师。”
“她……”
珑默默摇了摇头。
隋和不知道该怎么做。
这种时候说什么都显得虚矫，而若做什么亲密举动又显得突兀；说到底，也仅仅认识了两天。如若没有邱碧安排的身份，或许自己现在还在某个村子里，犹豫怎么和这些人拉近关系。
或许是发现了隋和的尴尬，珑投过目光，摇了摇头。
青年只得退后。不觉撞到了什么东西，哗啷一声震响！
隋和伸手按腰中剑，转身便要拔出；然而却早有一只手，将他的手臂按住，再把剑送回剑鞘。
“谁？！”
“是我，是我。军师你还真是长进了哪，不过拔剑的时候要把身子放低，否则这种长剑是不好拔的。”
一身铁甲，甲叶还在轻颤的黄盖笑着拍了拍隋和的肩，伸手开始解甲下的绳钮，然后开始摘卸整件盔甲；虽然他的右手没动。隋和仔细看了看才发现，那身铠甲的右臂上多了个洞，但那份爽朗的气氛与四周格格不入。
隋和叹了口气，上前搭了把手，还听着黄盖的抱怨：“那帮西凉狗子，倒还真穿得起一身铁，三五刀扑过去都砍不破——哎哟……”
“用锏怎么样？”
“从刀改练锏？成，那我试试看。”
脱去了整件铠甲，黄盖又紧了紧缚在右臂上的包扎布，然后抄起腰间酒壶，美滋滋的灌了一大口，然后递向隋和。
“军师，你也来点？”
“免了……”
但隋和实在忍不住了。
“公覆将军，我有个问题想问您。”
“军师，说吧，我知无不言。”
“文台公丧命了。您怎么还……”
“哈，你大概是觉得我不伤心，无情无义吧？”
一句话正中鹄的，但隋和不能承认。他只好摇摇头。
黄盖也不理会，只是自顾自的说下去。
“我跟着文台也十多年了，从我还是个愣头青的时候；那时我听说江东有个年轻人，特别能打，又有胆气，就过去投奔他。”
“他对我也不错。带着我一起清剿盗匪，渐渐有了点小名气，都得到了朝廷的赏赐；他又当上了郡司马，负责兵事。之后又一起攻打许贡，征讨区星……身经百战倒不算，几十场还是有的。”
没错。
孙坚没有什么家业。在这个没有科举，阶级板结的时代，从一介寒微走到独领一军的司马这一中高级军官，他付出的努力是可以想象又难以想象的。
“他不是没舍命救过我，我也不是没不要命的救他；但也是老天爷的……调派吧，虽然其他兄弟都死了，咱们都嗨活着。”
“直到今天。”
“可死人去死了，活着的人，还得活呀。”
黄盖又灌了一大口酒，看了看陷入悲伤的少女。酒从唇边流下，滴在颤抖不已的大把胡须上。
一直说不出话的隋和，只得点头：“是，……说的是。”
“对了，那个黄巾头子在那边，似乎在等你。”
远处，上官青伫立在墙角。
“那我就先过去了？”
“去吧。”
隋和草草低了低头，算是告辞，然后走向墙边那伫立着的少女；她衣着整齐，头抹黄巾，两把匕首都插在腰间，像是半点也没惹战火。
青年不由得抬高了声调：“之前你去哪儿了？”
上官青也不假辞色，同样提高了音调：“孙坚派我去其他城门，联络城外的黄巾！”
“……”
隋和无言。
上官青叹了口气，看着攥紧拳头，眼眶通红的隋和，稍稍放平了语气。
“蒲光世应该已经死了吧？”
“是。他死了，死在我手上。”
“那接下来，你我还打吗？——先声明，我不希望和你再打下去了——但是战是和，就听你一句话了。”
隋和一语不发，只是摇摇头。
上官青点了点头：“那么，就是你赢了；不过话又说回来，新手礼包还是要分我一半呢。”
青年翻了个白眼，上官青视若罔闻。
眼见气氛滑向险恶，转角处突然传来士兵们的惊呼：“仙人！？”
“不敢当此称呼。贫道左慈，特来求见孙策。”
隋和，上官青，珑，黄盖齐齐对视一眼，默契的没打扰仍旧坐着的瑄，迎向巷口。恰遇那个用金箍把一头雪白长发箍成扫把，左目青黑，左脚微跛，一身道袍的老道士就此走了进来，环视众人，然后开口：“孙策是……？”
珑苦笑一指仍旧僵坐少女。
左慈会意颔首。
“原来如此……这也是人之常情。即便是吾等修道之士，也免不了七情六欲；南华自张角一死，即心灰意冷，于吉也自回江东，不惹事非，只有贫道留下来。”
“来了结这件事。”
话音猝然而止，左慈从道袍的右广袖中，缓缓舒出一方用青布包裹着的，四寸见方的布包。
珑倒吸一口冷气：“这就是……”
“就是它。”
左慈慎重的伸手，轻轻一抖布包上的结子。
一团绚烂的光彩，闪现在众人面前；莹洁剔透的白玉，返照着众人的面容、熹微的晨光，远处的火色，将所有景象映成一片。
“玺印战争副本，结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