姚正闾正用手试探着门上的玻璃。
下来开门的林志娜一脸的张皇。
“老总，什么事？”
“公干。”
姚正闾答了一句，回头对刘泰来指了指橱窗那面墙：“仔细点。”
两辆警车堵在路的两头
手榴弹爆炸的土坑周围已经拉起了木架子的警戒。
十几个警察在旁边忙活着。
姚正闾根本不顾林志娜的反应，直接迈进屋去。
林志娜“唉唉”着，碎步连连地跟在后面。
姚正闾站在门口打量着店堂内。
林志娜诚惶诚恐地站在他侧后。
“你是这家主人。”
“是，是，民女林志娜。”
“还有其他的人吗？”
“有，有，都在餐厅，我们正准备吃早点，要不老总您一起来点？”
姚正闾指着休息区，“叫他们都到那里，有话要问。”
“好好，那老总您先过去坐，我去叫他们。”林志娜很恭顺地示意，然后顾盼地离开。
姚正闾拣了个能看到店堂各个角落的椅子坐下，正在观察着看上去有点狼藉的展示区。
林志娜带着众人过来。
姚正闾抬眼看到乔颖臻，脸上露出吃惊的表情。
乔颖臻给他使了个眼色。
姚正闾垂下眼皮，从兜里掏出一个警察专用的黑色封皮的记事本。
“都找地方坐吧。”
众人挨个坐在姚正闾对面，乔颖臻挪动了一下椅子，使自己既面对姚正闾，又能不扭头就可以观察到林志娜等人。
姚正闾见众人都已落座，就挨个问了他们的姓名职业。问到区小桃是干什么的时候，林志娜说是自己表妹，打算来店里帮忙。
“昨晚你们在都在家吗？”
“不，不在。去看朋友，在那里过的夜。”
“什么朋友？”
“河源王家，老朋友了。住在梧桐山下围屋。”
“我知道那个地方。几点？”
“晚上，八点了吧，快到八点。”
“这么晚出发，还是去梧桐山。是约好的，还是临时决定的？”
一直低着头记录着姚正闾突然抬头，扫视了众人一眼，又直盯着林志娜。
林志娜转了一下眼珠子，正要说话。
区小桃站了起来，一脚踏在椅子上。
“跟警察还这么墨迹，怕什么？警察是保护咱老百姓的。我来说吧。”
姚正闾疑惑地看着区小桃，“这位姑娘，你能坐下说话吗？”
区小桃看了一下自己，嫣然地笑了一下，坐下。
“说吧。”
区小桃挪动了一下身子，以便让自己更舒服一些，就开始说道：
前天下午，有两个兵，带着他们的女伴来买东西，说是买，跟明抢也差不多。
当然不能卖给他们。要是都那价格，过两天我们还不得喝西北风去。
结果，当天夜里，当当，两颗手榴弹就扔了进来，不过没炸。本来想歇业走人的，可是歇业了，咱吃什么去。
冒着险，昨天我们还是开业了，谁知道，比前一天更厉害除了前天那俩，又多了俩，四个，还有四个女人。
他们进门直接就是一阵搜罗，什么好的贵的，见什么就搂什么。
她说着，从展示区的货架后面拎出四个包裹来，丢在姚正闾脚边，接着蹲下来解开一个，扒拉着。
您看看，您看看。
她作势还要解开其他的。
“行了，你接着说。”
区小桃坐回去，接着又说：
老总您也看到了，就这些，怎么也值三五百银元。你知道他们给多少？五块！这不是抢吗？说他们是新*日*军还冤枉他们了。
姚正闾道：“后来呢？”
区小桃道：“您等着。”
季叔一脸茫然地看着林志娜。
林志娜知道区小桃去干什么，就朝季叔使了个眼色，随即一脸委屈地望着姚正闾，好像在说：警察叔叔快来救救我！
旁边的乔颖臻注意到了这个细节，但没露声色。
片刻，区小桃一手拎着一颗手榴弹，甩荡着，大跨步走过来。
她站到姚正闾面前，端起手榴弹道：“反正也没得活，我就这么端着他们前天晚上扔进来的这玩意，”她用小指扣出一根引信来，举给姚正闾看看，“没炸，盖都拧开了。我说，放下东西走人，要不大家都死在这儿！”
姚正闾镇定地说，“把那玩意放下再说。”
区小桃大刺啦地把手榴弹往姚正闾面前的圆桌上一怼，走回，坐下。
姚正闾凝视着竖在自己面前的手榴弹，恨不自在地扭动着身子。
“后，嗯，后来呢？”他的话也有些迟疑。
乔颖臻此时身体前倾，注意地看着区小桃，膝盖上的采访本掉在地上。
她连忙说着“对不起”，弯腰捡拾。
区小桃看着她鼻子里“哼”了一声，接着说，原来以为把他们吓跑了，也就没事了。可是后来，季叔提醒我们这帮兵是不会罢休的。想想也是，我们就去王家避难了。谁知，今天早晨一来，就看见门口的大土坑，店门的玻璃都毁了。
“为什么去王家？”
“亲戚呀，王家的老家主是我干爷爷。”区小桃认真地说。
林志娜目光迷离地望着区小桃，心里直想笑。
“探长。”
刘泰来进来，招呼姚正闾出去。
林志娜看着区小桃笑了。
乔颖臻不动声色地看着她俩，俄顷，起身走出店门。
橱窗边上，刘泰来把一只弹头交给姚正闾。
“探长你看，就这里挖出来的。”
刘泰来指着门板上跟腰齐的地方的一个被挖开的弹洞。
姚正闾两指捻着弹头，走到弹坑边上，举目四望。
他缓缓地转动着身子，目光停留在斜对面的绸布庄突出的二楼上。
他伸张双臂，回头看看橱窗门板上的弹孔处，将左手的指尖对准，再向右手的指尖看去。
像一只展翅的笨鸟。
不过很管用。
三点自然成了一线，弹孔，他，绸布庄二楼的侧窗。
他收身，指着绸布庄：“快，二楼。”
刘泰来闻声，招呼同伴，奔绸布庄跑去。
一阵单车的铃声响起。
警察拦住了邮差。
邮差大声喊着：“嗨，佩罗梦，报纸！”
姚正闾转身，挥挥手，让警察放行。
林志娜迎了出来，接过邮差递过来的报纸，边看着，边走回店里。
站在门口的乔颖臻拦住了她。
林志娜从报纸上抬起头望着乔颖臻，然后把报纸塞给她：“你写的，你先看。”
林志娜接过报纸捏在手里，冷峻地看着她：“你最好告诉我，在哪里能能找到用你家电话打给我的人。”
“怎么？”
“我这是为你好。”
“我怎么看着像你在威胁我。”
“没给你开玩笑，我要知道谭大槐后面的人。”
“我给你开个玩笑，我没事见人就往别人后面看。痴行！”
林志娜说完一跺脚，就往店里走，嘲讽地：“你看看，我后面是谁？乔记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