上书房，十三俱拱手对胤禛道：“此事重大，皇兄切记要瞒住莞嫔娘娘。”
一边的十四也一起附和。
胤禛道：“朕当然想瞒，可这宫里那么大，早朝的消息怕是早就走漏了。”
十三又道：“这甄远道不过是个文人，赏析诗词之心有，谋逆悖反之意绝无可能。”
胤禛道：“那些个老家伙打着是皇阿玛的旗号，甄远道确实收藏了顾炎武的诗集，若非有真凭实据，那鄂敏又怎会当着朝中那么多人的面弹劾甄远道？朕素以清正严明自居，此刻虽有心庇护，却无从着手。”
十四道：“那就让我去查，到时候来个查无实据，只说是鄂敏诬陷便好。”
胤禛看了这个亲弟弟一眼：“恐怕鄂敏背后的人就等着朕这么办，鄂敏都说了，甄远道当着许多人的面大放明朝余孽的厥词。朕之前还是雍郡王时，查办他们贪污库银之事，一丝不苟，且依从事理，从未构陷枉法。是以他们心中虽不服，可哪一个不是乖乖地凑银子还上？如今他们正等着看朕如何处理，十四弟，众目睽睽，难道你要冒天下之大不韪么？”
十四不敢再说，只看着十三。
十三只有道：“无论如何，希望皇兄不要因此牵连了莞嫔娘娘。”
“十三弟，朕自然不会。可是宫里宫外，真不知有多少人便是冲她而去的。”
“皇兄是否后悔专宠莞娘娘，以至于让莞娘娘成为众矢之的？”
“朕不后悔，朕只后悔没有早点遇到她。”
“如此说来，臣弟们便放心了。”
“甄远道已是难逃此劫了。朕心中自有计较，只是不知他们还有什么后续花样。”
“皇兄是指？”
“此事明显针对莞嫔和朕而来，只是扳倒甄远道他们还不用花那么大气力。”
“皇兄圣明。”
“你们先回去休息吧。”
“那臣弟们就先告辞了。”
胤禛来碎玉轩时，若曦正在午睡。胤禛让人不要叫醒她，只坐在她床前看着她海棠春睡般的俏脸，一时心潮翻涌。有时候他会问自己：我是否还是当年的那个我，她又是否是前世的那个她？他们两人都带着上辈子的记忆，可也都有着这一世的经历。是该割裂成两段，还是融合为一体，他到现在也没有最终的答案。可有一点他很确认，他爱这个躺在床上这个为他落过泪，为他捱过苦，为他流过产，即使没有名分也毫无怨言地跟着他的女子。虽说最是无情帝王家，可爱新觉罗胤禛，的的确确毫不怀疑自己对她的感情。正因为如此，他竟不知当她醒来后，自己该如何跟她提起甄远道的事情。
若曦醒来，第一个看到的便是胤禛深邃的双眼。
微笑道：“你来了。”
胤禛点点头：“要我扶你起来么？”
若曦将手伸给他，胤禛一手握住了，一手自背后将她扶起。
两人相视一笑。若曦问他：“来了好久么？”
“也没多久，看你睡得香甜，不忍吵醒你。”
若曦摸了摸腹部：“你倒是不忍，这孩子可忍得。方才一脚把我给踢醒了。”
胤禛哑然失笑道：“该是胎动吧，哪就有脚了呢？”
若曦将头靠在他肩上：“我也是想快一点看到我们的孩子么。胤禛，你说他是男孩还是女孩？聪明不聪明，会不会不乖？”
他听着若曦娓娓道来，只觉得心头静谧安详，说不出的舒服自然。
“我希望你为我生个阿哥。”
“哼，你重男轻女。我才不要。我喜欢女孩儿。”
“重男轻女？你从哪弄来那么多奇怪的言论？倒也有几分道理。”
“胤禛，我不愿我们的孩子为了卷入夺嫡之争中去。只希望她能够平平安安地长大，每天都过得喜乐便好。”
“若曦，我明白你的心意。”
她仰起头来，轻轻地吻了一下他的脸颊，满眼俱是幸福满足。
看着若曦开心的样子，刚到嘴边的话又只好咽了下去。转而问道：“这阵子你身子如何？”
“之前温太医说我身子有些虚不受补，因而让我静养。你看我如今都成大懒虫了，整日吃了便睡。以后我若胖了，你可不准嫌弃我。”
“怎会？”他搂紧她，吻着她的额头。“我倒很好奇，胖胖的若曦是什么样子的。”
“你还说？我可不敢想，那太可怕了。”两人闹了一会，外面来报张廷玉求见。
胤禛斟酌了一会，终还是没有将甄远道之事说出来。
他不敢冒险，万一惊动了若曦的胎气，后果不堪设想。
此案本就简单，张廷玉是有效率的能臣，很快便查清了来回报胤禛。
甄远道确实私藏了顾炎武，黄宗羲等人的诗集，有时也对人提及诗集里的言句，但只限于几个知交好友。
胤禛问张廷玉：“这事你觉得该怎么办？”
张廷玉道：“回皇上，私藏反诗已是重罪，且先皇在位期间，对此类案件已有定论。以刑论之，至少是株三族的死罪。”
胤禛脸色铁青，并不搭腔。
张廷玉咳嗽了两声，又道：“其实以微臣之见，甄远道只是爱好诗词，无意中犯此大罪，并无谋反之意。可酌情减轻罪行。”
胤禛道：“别吞吞吐吐的，给朕想个处理办法。”
“抄家，全家发配宁古塔，与披甲人为奴。”
“这就是你的办法？”
张廷玉跪下道：“皇上乃圣明之君，微臣愚鲁，实在想不出更好的法子。请皇上降罪。”
胤禛心中暗叹，张廷玉忠直之臣，今日能体恤圣意，已经难得，再逼迫他，恐怕他就要辞官了。
目前来看，也只能如此了。
若曦急匆匆赶到上书房前，早有小太监过来伺候道：“莞嫔娘娘金安，您来得真不巧，万岁爷正在发脾气呢。”
她满面焦急道：“本宫有急事求见皇上，请代为通传。”
小太监正为难时，苏培盛走了出来：“哎呦喂，娘娘您怎么来了？您这身子应该静养才好哇。”
“苏公公，本宫确有要事，一定要见皇上。”
“皇上这会子正和怡亲王，恂亲王商议国事呢。不瞒您说，皇上的心情很不好。您这会进去，可不是时候啊。”
“苏公公，谢谢你的好意。可本宫今天非见万岁爷不可。你若为难，也无须通报了。本宫直接进去了。”
说完便往里闯，别说她身怀龙裔，便是平时也没人敢拦她。
苏培盛摇摇头，任她进去了。
十四正对胤禛说道：“老十这次实在是……”一看到若曦走了进来，便停下不说了。
若曦对胤禛道：“臣妾有些话想单独呈于皇上。请皇上恩准。”
十三立刻道：“那臣弟们先行告退。”然后拉着十四走了出去。
胤禛过来扶住若曦道：“你怎么出来了，太医不是让你静养么？”
若曦突然跪下道：“臣妾的阿玛额娘俱已年迈，实不堪长途跋涉之苦，更难承受为人奴役之辱。求皇上开恩，切要饶恕臣妾家人。”说完便要磕头。
胤禛急拦住，复又怒道：“我已下了严令，任何人不准透露此事给你。究竟是谁告诉你的？”
若曦流泪道：“果然是皇上有心瞒我。只可惜宫里头未必人人都不愿让臣妾知道。”
“你且坐下，我自有瞒你的道理。你怀着身孕，怎能让你为此忧虑于心？”（未完待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