太后叹了口气：“皇帝是额娘的亲子，额娘也不瞒你。为防年家血脉有机会问鼎太子，进而被年羹尧把持朝政，先帝曾吩咐额娘赐华妃御用欢宜香。此香中含有麝香，最能损伤女子怀孕能力。华妃如今，早已是不孕之身了。”
胤禛沉默了一会，又道：“此物虽有防止怀孕之效，但凡事总有万一，儿臣连这万分之一的险也不愿意去冒。”
“你单宠莞贵人，真只是为了防备华妃么？”
“禀皇额娘，莞贵人之父甄远道乃是文官，家族之中人丁稀少，膝下唯有莞贵人和一幼妹，更无一人在军中供职。莞贵人得宠，与江山社稷并无害处。此外，儿臣不瞒额娘，莞贵人甚得儿臣之心，素日里尽心服侍儿臣，让儿臣心绪安乐，身子也越发康健。”
“她岂止是甚得你心？你也看到老十四和老十七方才来此了，他们也是为了这个女子求情而来，不论她与他们是否有染，传出去岂不叫人笑话？有辱皇家的体面。”
此事可大可小，胤禛打断她道：“皇额娘有所不知，儿臣与莞贵人亲厚，平日里并曾不瞒着那几个亲王贝勒。如今他们得知莞贵人被罚，为兄弟情义也好，为君臣之义也罢，都得来额娘这里求个情，免得日后被儿臣埋怨。这也是人之常情，谁让儿臣当今天子呢？”
他将十四和十七的行为归性为弟弟讨好兄长，臣子尽忠君主，便无形中消去了若曦魅惑亲王的罪过。
“只是若传了出去……”太后兀自担心。
“后宫之乱，便起于有些多嘴多舌的人。今日只事便是如此。儿臣素不太管后宫之事，之前华妃协理六宫，虽然严苛了些，却少有这些个蜚短流长。额娘是知道儿臣的，此事一旦儿臣追究，怕是要死一些奴才，倒一些主子。”
“皇帝何必动怒？你的妃子们如今个个有怨气，额娘我只是听得多了，才出面劝诫莞贵人，让她劝你分宠于其他人。谁知她……”
“她定是说只要儿臣愿意，她并无怨言吧。”
“的确如此，皇帝是问过她了么？”
“不曾问过，只因儿臣了解她便是这样的女子。皇额娘细想，这才证明她真心待儿臣。哪个女子会真心将夫君拱手让人呢？除非心里有其他算计。”
“你就是将她夸到天上去，影响皇家子嗣单薄，哀家就是不答应。”
“皇额娘，如今儿臣年过四十，实在不宜雨露均沾。莞贵人年轻体健，怀孕几率大于一些个王府老人。集中于她反而更能保证子嗣。”
太后还要再说，胤禛继续道：“皇额娘何不等等再说，不然儿臣也想知道是谁来您这里嚼舌根子，扰乱您的清修，弄得这宫里乌烟瘴气。”
太后看着胤禛认真的神情，一时也不能再与他争下去。
毕竟来告状的，是齐妃。胤禛素来不喜欢齐妃，此时要是触怒他，连带着三阿哥弘时也会受牵连，这又关系到将来储君的问题，如果硬要降罪莞贵人，只怕事一闹大，更为不堪。
胤禛见她沉默不语，脸有不忿，也知此时需给双方一个台阶下。
“皇额娘，莞贵人毕竟年轻，言语间有不到位的地方，也请皇额娘宽恕。跪在御花园里，只会弄得人尽皆知，未免不好收场。不如儿臣让莞贵人进来给皇额娘陪个不是，再罚她禁足，闭门思过可好？”
太后见皇帝已经让步，也不能将关系闹得太僵，便道：“赔不是就不用了，哀家今晚也累了，不适合再见任何人。今天的事，就照皇帝的意思办吧，只是如果之后莞贵人也无孕事，哀家仍是要旧事重提，请皇帝不要到时候嫌哀家啰嗦。”
胤禛出来时，若曦，允禵，允礼都还在外面等着。
见了他赶紧行礼。
胤禛对两个皇弟道：“今晚辛苦了，如今莞贵人无事了。你们快些回宴席去吧。”
两人见他已然将此难题解决，都长舒了一口气，允礼扫了若曦一眼，跟允禵一起告辞了。
若曦捧着心道：“虽说是没进去多久，我这心里却甚是不安。我倒不担心自己受罚，只是怕你和太后争辩起来，伤了和气。”
胤禛道：“莫要害怕。皇额娘收回懿旨了。作为交换，你得暂时禁足了。不过，也是为了暂时保护你。”
“禁足便禁足吧，已是最好结果了。胤禛，今晚多亏你了。有你在，我总觉得安全。”
“我一会便传命下去，让下面的人守紧嘴巴。你受罚的原因，绝不会泄露出去。”
“知道你有办法的。你也出来久了，再不回去就该有人问了。”
“嗯，我着人送你回去，这些天就别出门了。我得空便会去看你的。”
说完便命人送若曦回碎玉轩，自己带着苏培盛回去宴会上。
皇后自然问他为何去了那么久。
胤禛只敷衍了几句，皇后也就不再问了。
禁足的妃嫔，既不能离开住所，又不许人来探望。
若曦本就是个喜静的人，如此反而更符合她的脾性。整日待在碎玉轩里，看书练字，弹琴作画。进宫一年了，倒数此时最为随性自在。
她本就不喜紫禁城的生活，当年与胤禛如此艰难携手，仍旧不到两年便想离开。
而在十四王府里的生活，倒真让她可以放开一切去爱胤禛，至死方休。
如今胤禛说禁足也算保护她，若曦自是明白的。
这一日清早起来梳妆，浣碧帮她梳理好发髻，从盛放着首饰的木盘里挑了枝珍珠步摇，长长的珠串在利落的指尖沥沥作响，方在髻上比了一比，若曦已经摇头，“步摇原是嫔位以上方能用的，上次皇上赐我已是格外施宠。如今我还在禁足期间，怎也不能太过僭越了。”
浣碧只得放下，拣了支蝶花吊穗银发簪别上，道：“小姐也太小心了。皇上对莺常在的眷顾不如小姐，她还不是成日家花枝招展，珠玉满头。”
若曦从镜子里留意浣碧的神色，微笑道：“莺常在再珠玉满头，却也没有越过她的本分，偶尔珠饰华丽些也算不了什么。”说罢微微收敛笑意：“这话别再说了，叫爱搬弄是非的人听去了还以为我是见不得莺妹妹得宠呢。”
浣碧道了“是”，想想终究不服气，小声道：“她不算是顶美的，家世也算不得好。怎么皇上就赐了封号了，就为了她歌声好听么？再说若不是小姐帮她，何时才轮到她承这荣典？这几日小姐禁足，她不来看便罢了，连让丫鬟捎句安慰的话来都不肯，一看便是个忘恩负义的。”
若曦对镜描摹如柳细眉，徐徐道：“忘不忘恩，负不负义，也不能只看一时。如今我被禁足，外面风言风语不少。陵容惟有先保住自身，方为正着。”说着睨了她一眼，道：“怎么今天说话总冒冒失失的。谨慎妥帖是你的长处，好好的揣着，可别丢了。”
浣碧低头抿嘴一笑，不再说下去，只说：“皇上早吩咐了要过来和小姐一同用早膳。小姐也该打扮的鲜艳些才是。”
若曦回首打量她几眼，见她穿着桃红色软绸罗衣，用乳白色绸子配做领口，一色桃红裙子，一双碧色鞋子微露衣外，头上也是点蓝点翠的银饰珠花，恰到好处地衬出黑亮的柔发和俊俏的脸。清秀之外倍添娇艳。仔细一看已发现有不妥，故意略过不去提醒，只不动声色浅笑道：“你今日倒打扮的倒鲜艳。”
浣碧只是笑：“小姐从来待我甚好，这些衣裳都是小姐上月为奴婢新做的，很合身呢。”（未完待续）